九娘见了安宁,笑道:“三爷为喝酒竟然把主子都请出来了?看来我的酒今天是保不住了。”
安宁拦道:“别别别,都省下了。我是有事,来亲自抓他回去的。”
追命已经喝了一会,但一听有事,整个人立刻清醒过来:“什么事?”
安宁赶紧解释:“别急,跟我去信王府接横波而已。”
追命稍微松懈一些:“出什么事了?”
安宁一拉他:“边走边说吧。”
追命招呼一声:“九娘,那坛‘浮光跃金’给我留着啊!”
……
路上,安宁跟追命道:“横波打了几个阿磐后院不安分的女人,阿磐做戏骂了她一顿,我这‘娘家人’还不得表个态接一下,三哥当给我‘壮胆’了。”
追命嘿嘿笑道:“这事我拿手。”
安宁马上想到他们四人去“金风细雨楼”的事。嘴角一抽:“这回可别闹那么大动静,咱们找那不值钱的瓷器砸几件就是了。”
追命至今觉得安宁是受委屈了,但安宁自己不以为意,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从哪以后,也认定了安宁心太软,于是对有意在她身边晃悠的男性生物持一种敌意。尤其是某些不够优秀的,简直看一眼都替安宁觉得烦。
这点,追命也是在之前不问缘由的拦下想帮忙的唐宝牛之后才发现的,他原来虽然嬉笑怒骂不忌,但心性始终平和且不拘小节。那天也反思了下自己,不过得出的结论是根本没做错!做哥哥的可不就是要赶跑围绕在妹妹身边的臭小子吗。尤其是那种不够优秀,连做男宠都不够格的。赶跑,必须赶跑!
安宁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眨眨眼睛:“三哥?想什么呢?”
追命回神,看她和自家大师兄一般无二的漂亮眼睛,叹道:“想我们家萋萋怎么这么好。生的好看,身手也好,还能……哎,总之什么都好。”就眼神差点……
安宁挺高兴:“哎呀呀,三哥这是提前感觉到了不成?别着急,有你谢我的时候。”
……
等到了信王府,追命才彻底明白了安宁是什么意思。
即使时过境迁,人的相貌和心境都变化颇大。面前的女子甚至用了些易容的把戏,但有些深埋在记忆里的人还是会瞬间就对上号。
在追命还只是个少年,没被人称为“追命”的时候,只是一个初入江湖,连份正经收入都没有,也没什么本事,却有很大酒瘾的小人物。在舒无戏的“饱食山庄”里做门人,着实没什么建树。
但那时的他心里也是有光的,那道光就是舒无戏的大女儿,舒动人。
在追命的记忆里,舒动人爱穿紫色的衣服,倚在有柳阴的窗前。她的肤色很白很白,耳坠子很晶很晶,样子很美很美,那柳树也很青很青,她低哼的歌也很好听很好听。
那时追命读了点书(他读书是为了她),一面读一面偷看她,一面想那首“闺怨”:“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脑子里总是出现这样一副画面:踏踏的马蹄经过窗前,那美丽的(紫衣的)少妇忙探头去看:经过的不是自己的夫君啊……
追命得意而惆怅的明知是梦也追思不已:他要当那个让她(小妻子)劝去“觅封侯”的“夫婿”好呢?还是那个偶尔使她凝睇怀愁的“过客”好?
那时追命也习了武(他练武是为了她),一面苦练一面鞭策自己一面想她:姓崔的,你得努力!努力!!有一天你能技压群雄,她就会注意到你了。有一天,你能阵前杀敌、关前立功、沙场上点兵,就可以向舒庄主提亲了。
明知道是梦,但是却骗着自己努力,不愿醒来。
……
“动动动……”追命语无伦次。
安宁心里乐开花,“动什么动,别动了。”问横波,“都办妥了?”
横波拿出好几张文书来:“办妥了,出宫文书也在这。”
安宁扫了几眼,然后把几张文书叠吧叠吧,双手一捻,便将一叠纸捻成了无论如何都无法拼合的纸屑。
然后安宁对面前低眉顺眼,半边脸上一块拳头大小的丑陋疤痕的半老女子说道:“舒动人死于几年以前,孙姑姑死于未来几天。现在开始,你是我身边的丫鬟了。”
这女子显然是紧张且恐惧的,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等安宁看够了追命此时堪比冷血的局促紧张之后,才微笑着跟舒动人道:“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安宁,现在嘛,是‘神侯府’的大小姐。”
舒动人眼睛里瞬间有了光,不可置信的盯着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