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点左右,车子到了县城。沈希然抓着手机,犹豫了好一会才拿出手机给小姨打了一个电话。
“然然,你到哪里了?快到家了吗?你姨夫今天没上班,专门在家里等着你呢。你是不是快到了,我现在就让他开车去车站接你。”县城的火车站修建了好几年,去年年初开始运行的。那天晚上,她就是坐着到从帝都到县城的火车回到家的。
观前街是县城的老街,离她家只有两个路口,小时候,她和姐姐最喜欢来这里玩。观前街正中间有一个喷泉,白天的时候,从远处看,好像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可是到了晚上,这个喷泉可漂亮了。附近的小孩到了晚上最喜欢来这里玩,有些胆子大的,家里人不注意的,就会跑到喷泉下面来玩水。
她和姐姐小时候就经常这么干,不过她们都是偷偷的,不让爸妈发现的。
这里和一年前一模一样,就连地上的广告词都没变。这里明明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可是现在,从车窗里看着这边,却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怎么了?”秦憬淮发现了不对劲,扭头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窗外。“是碰见熟人了?”
“然然,你还在听吗?”小姨等了好久也听不到沈希然说话,却听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立刻着急了,“刚才是谁在说话?你是在大巴车上吗?”
小姨刚才光顾着高兴了,差点忘记坐火车能直达了,“不对,是火车。你是坐火车回来的吧。昨晚我和你姨夫查过火车票了,从帝都到咱们县城一天只有两趟,上午是八点多,到咱们县城差不多是十二点。”
小姨说完,看了一眼手表,“还有点时间,你再坐一会,你姨夫等下就过去接你。”
“小姨,我没做火车,我们是开车回来的。另外,我已经到县城了……”
“开车?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还有你什么时候买的车?你这孩子,医生不是说你有那个什么症候群,不能开车吗?你说说,从帝都到县城,这么远的路,你一个人开,这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情,你让我和你姨夫几十年以后去了下面,怎么和你爸妈交代?”
小姨嘀嘀咕咕唠叨个没完。不知道是不是近乡情怯,这一刻,沈希然没有一点不耐烦,反而觉得久违的唠叨,关心十分亲切。仿佛妈妈从来没有离开过她,那些她不愿意想起,怎么都忘不掉的那段记忆,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了就什么都结束了。
“小姨,我已经到家门口了。有什么事情等你回来再说吧。”
秦憬淮停好车,沈希然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了车。
“那行,那你先回家,你弟弟,你姨夫都在家里等着你呢。你姨夫一大早就去买了不少好吃的,今天中午他下厨,你想吃什么就和他说。你不是一直说你姨夫的手艺好吗?这次可要多吃点。”
沈希然听着小姨的唠叨,带着秦憬淮一块上了楼。
这是个老式小区,没有电梯。每栋楼只有六层高,小姨家住在六零一。
秦憬淮去后备箱里拿东西,沈希然也跑过去一块拿,沈哲很会办事,除了把沈希然要的东西都买了,还买了一些别的。满满一后备箱,早上他们往车上装的时候,都搬了好几趟,现在一趟肯定是拿不下的。
沈希然看了看车上的东西,又看了看六楼的距离,果断拿出手机,把表弟叫了下来。几分钟之后,姨夫和表弟一块下来了。
半年多没见,沈希然再次看到姨夫的时候,感觉他老了,白头发也多了。几米外沈希然一下子红了眼眶,略带沙哑的声音挤出喉咙,“姨夫。”
两年前大表弟生病去世,姨夫仿佛变了一个人,以前爱说爱笑的他,变得嗜酒,沉默寡言。那段时间,他们一家几乎天天呆在小姨家,她天真地以为,时间能磨平一切,毕竟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但是不到一年,他们家也出事了。
也是那个时候,她第一次清晰的,用亲身经历体会了什么叫感同身受。没有痛在自己身上的人永远没办法体会那种绝望的感觉。
生离死别的离开,是真的,彻底的离开。并不是远走他乡,多年后或许还有见的机会。
“哎。”姨夫穿着大裤衩,短袖,盯着啤酒肚像记忆中那样拍拍她的肩膀,只是记忆里如山一样的人,现在满鬓白发,满脸皱纹。明明才五十出头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