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常识里,鬼不是都应该怕阳光,晚上才出来吗?为什么我在大白天却看到了呢?还有,它们为什么跟在那些同学身后呢?是想害他们吗?所有这些疑问都困惑着我,使我感到不寒而栗。
这时教室里忽然涌进来几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他们冲过来揪住我拎到课桌间的空地上把我摁倒在地,严玉明和丁峰民也被他们抓起来,几个人对着我们就是一顿乱打,打完后迅速离开了。
我们几个人狼狈地起身,回到教室里,认为肯定是杨国杰他们叫来外面的流氓来打我们的,但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们没有打王军呢?王军不是和我们一起的吗?
我一仰头,忽然看到胡欣和王军坐在一起,两个人亲热地挤在一张椅子上,说说笑笑的,全然不管周围的混乱。
我的心一阵刺痛,是王军!抢走我的恋人的是他。这就是我的好兄弟!
上课了,我在座位上烦躁不安,身体的疼痛和心里的疼痛交织着。
我感到周围景象的那种抖动感好像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强烈了,在抖动时,同学们的面貌和身体是扭曲变形的,像橡皮泥或者蛇一样。王文伟老师讲课的声音也忽高忽低,一会尖利的刺耳,一会低沉的像从地底发出的。
而我自己,感觉全身像突然被无数针尖刺了一下一样,又像被一股力量拉扯着忽而无比高大忽而无比矮小。
我看到教室的天花板和墙壁上出现了无数裂缝,周围空间每抖动一次裂缝就变得更多更大,但一晃眼又不见了。
这时我听到教室外面走廊里有人在大声朗读,还伴随着一阵哄笑声。
同学们也注意到了,都安静下来听,因为教室的前后门都是关着的,也不知道是谁。但我听声音知道,正是黑皮和杨国杰那帮人。而他们朗读的,正是我写给胡欣的情书。
“我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和不可理喻,我总是希望在爱情中得到一种力量,可以帮助我,给我动力改变自己。我是抬着头向上仰望着寻找心中恋人的。你知道一个孤单久了的人一旦陷入情关,一些轻微的变化也会使他变得心智昏沉,患得患失。”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冲动,会把心里的许多想法向你倾诉。你给我一种亲人般的亲切,让我想要对你说出平时从不会对人说的话。”
“现在折磨我的是希望,是那一片迷雾之中透出的微光。既然你我有许多相同的地方,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呢?”
他们一边哄笑着一边怪声怪气地朗读着,语调里充满了嘲讽和下作。
教室里的同学们有的在莫名其妙,有的却已经偷偷窃笑。
我的脸涨得通红,恨不得立即找个地缝钻进去。全身的血液在我身体里沸腾,各种情感在我心里翻滚,悔恨、羞愧、愤怒、绝望!
我明白了,一定是胡欣为了讨好王军把我的情书给了他,而王军为了讨好杨国杰他们而不被打,又把我的情书给了黑皮、杨国杰他们。
这是什么世界啊!你最好的兄弟背叛你!你最爱的人出卖你!让你遭受小人们的羞辱、耻笑,把你最真挚的情感踩在脚下狠狠践踏!
我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怒火,全身毛孔好像都燃烧了起来,我腾地一下从椅子里站起来,双手狠狠地拍向桌子。
“砰——”一声巨响,几乎震破了我的耳膜。但随着这声巨响,我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这一声巨响好像一圈强烈的气波,我身边所有的同学都被震得飞腾了起来,他们有的在半空中惊慌地手足无措,有的已经飞上了天花板。那些足迹,是的,就是那些足迹,飞上天花板的同学们倒立着在行走,在天花板上留下了一行行足迹。
这时我忽然感到身后发出一声惨叫。我一看,胡欣正抓着自己的头发尖叫着,她头上出现了一团黑雾,不断旋转着收缩着,越来越小,最后“咻”的一声消失了,她随之瘫倒在了地上。
同学们像慢动作一样开始慢慢坠落,缓缓落回了座位里。周围的时空好像又颤抖一下,然后恢复了回来。同学们彼此惊讶的对望着,好像刚从梦中醒来一样。
这时有人忽然高声喊了一句:“看,天花板上的足迹全都不见了。”
大家于是都抬头看。真的,此刻的天花板洁白无比,干净得没有一点痕迹。大家开始欢呼起来,就好像他们重获了新生。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的大脑飞速地旋转着,我猛然想到了胡欣和蒋老师的之前关于倒因为果的对话,难道是这样,因为我的爆发给了天花板上的足迹一个因,那些不可思议的足迹就消失了?时空的异常就消失了?是我拯救了世界?
这时有人注意到了胡欣,她倒在地上抽搐着,嘴角流出一些白色的泡沫。
王文伟老师急忙走过来说:“快去叫校医,他可能是羊癫疯发作了。”
天花板事件就这样结束了,那些足迹再也没有出现,关于它的话题也渐渐从大家的议论中消失,被新的事情取代。胡欣被送去医院后再也没来学校,据说她被检查出了患了癌症,要长期住院治疗。
一开始有很多同学和老师都去医院看她,还给她捐钱之类的,但我一次也没去过,因为我一直在后怕,怀疑是不是因为我的行为而导致了她的意外。
后来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不去了,再过了一年,听说她没有能熬过来,去世了。
这就是浮现在我头脑中的关于胡欣的记忆,整件事情非常诡异,这是发生在那晚我们看到白头发老头之后的事情,我不清楚这两件事是否有关联。
这段过去我以前从没有回忆过,现在忽然出现,我不清楚是因为我受了刺激而自我封闭了这段记忆,还是这件事其实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只是我的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