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真正的灾劫降临之后,他那些所有引以为傲的成就都变得不堪一击。
除了祈求神明,他还能够做什么呢?
然而一日过去、两日过去、三日过去……一个月过去了,各地因为苦雨而涨起的水势已经回落,溃堤、坍塌、流民的处理也勉强有了规制,可天地间还是未曾落下一滴正常的雨来。
天气开始变得越来越炎热,碧蓝的天空上澄净得连一丝云彩都看不见。这是大旱的征兆,卢国建立多年,早已对旱涝等灾害有了应对的手段与策略,容易干旱的地方都挖有蓄水池,可是这三日苦雨过后,大部分水池都被污染了。
看着各地的灾情报告越来越多,陆宏不由得越发焦躁,卢国国库尚算丰足,他自己私库中也不缺乏珍藏,大把的金银拨下去救灾,可是现在整个国家都被苦雨污染,整个国家都面临旱情,他空有金银,却换不来需要的东西。
坛上的香火一直没有停,为什么还不下雨?
流民万千,死伤无数。各地的报告堆积如山,可他还能干什么?!
陆宏把手上卷宗的摔回到桌面,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间来到宗祠。
宗祠里同样供奉着神明,这里只供奉有他们卢国陆氏的祖先,也是陆氏先祖中修成鬼神的神明们的居所。陆宏勉强压下心绪,在宗祠中上了炷香。
焦躁不安的心意随着青烟袅袅上升。
为什么还不下雨?卢国难道不够虔诚吗?他的供奉难道还不够吗?神明们再等什么?他们还想要什么?!
“放肆!”虚空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呵斥。
陆宏抬头,一位鬼神现身,垂眸严肃地看着他。他认得这位鬼神,在他继位之时,就是这位先祖为他降下的福祉,这意味着在他当政的期间,这位鬼神不会闭关修行,而是一直看顾着他。
“先祖!”陆宏心中的焦灼忽然生出酸楚与委屈来。
陆氏先祖虽然责备,语气却并不严厉:“大劫并非神明所愿,为何要生出怨恨?”
陆宏大哀:“可是天地间为何会生出这等大劫?难道是苍生的罪过吗?城外流民聚集,饥骨销形无有归处,有渴饮苦水者,病痛难忍,纵施衣药、搭建草棚,也不过杯水车薪。”
“所有能做的我都做了,可是不下洁净的雨,田地被毁坏,连山野也大多枯黄。我每日供奉香火祭祀,珠宝珍玩没有不可以舍弃的,日夜忧思难眠以至于身心俱疲,卢国连年祭祀,对神明们从来没有不恭敬的,可是为何还是不肯下雨?是我哪里做得还不够好吗?可是百姓何辜啊?!”
陆宏感到面上酸楚,连忙低头,目中滴下泪来。他听到一声长叹,陆氏先祖的手抚上他的头顶。
等到陆宏心情平复后,陆氏先祖方才说道:“大劫发生,自然是有原因的。可是你在判那个贪墨赈灾银两的官员株连全族的时候,难道会想他的家人是无辜的吗?”
“他们哪里无辜?他们所穿的丝衣锦袍、所用的珍玩器具,哪一样里没有百姓的骨血?那些财富早已分不清了,他们……”陆宏抬头争辩道,但在看到了先祖的眼睛后,声音却慢慢弱了下来。
“大劫无心,也是分不清的。”陆氏先祖缓缓说道,“卢国虔诚多年未有不恭,洁净的雨一定会降下,但不一定是现在。大劫不分对象,神明同样为那三日大雨所苦,天地间灵机已乱,旱因劫起,神明若是想要降雨,就必然要有对抗大劫的力量。祭祀之时的形式对神明并没有什么用处,虔诚真挚的心念比什么都有用。”
“我明白了。”陆宏低低道。
陆氏先祖颔首,提点道:“祭拜之时,心念会随着香火上升,被神明听闻。在我这里便罢了,去天坛祭祀祈雨时,不要再这么胡思乱想。”
“现在,唯有神明能够助你。”
……
神明:心之主曰神。又曰,天神,引出万物者也。透彻通达曰明。神明者,心性通达,透彻万物。
如是,天神之目当能够透彻观于大劫,天神之心当不动不扰于怪异,故劫难不能沾身。
然天神堕于劫中,愚痴也。神而不明,故而坠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