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公寓静悄悄的,可乐在隔壁工作室安静如鸡，陈歆沫望着自家微表情已经出卖一切的主人，根本不需要系统提示情绪数据,飞快地挂上微笑表情包，努力降低主人的愤怒。
“我其实只是想知道,是不是只有我和主人不一样？”
陈雨轩顿了下,“什么意思？”
陈歆沫道：“我看了很多xiǎo • diàn • yǐng,知道人类是什么样子，又看过主人的,确定了人类就是这个样子，可我不确定可乐是不是和我一样，还是说只有我和主人不一样。”
陈雨轩猜想了很多原因，却独独没想到这个。
“你之前不就已经知道你和人类不一样了吗？干嘛还特意去找可乐验证？”
陈歆沫振振有词道：“主人，我之前只知道一处不一样，不看可乐确认一下，我怎么知道原来还有别处也只有我不一样？”
这有点绕口的话，听着陈雨轩脑袋疼。
“所以呢,现在确认了,你想说什么？”
“我……”陈歆沫偷瞄了陈雨轩一眼,“我想说，主人曾说过咬下苹果愿望就会实现,为什么这个愿望只实现了一半，还剩一半？”
这个理由相比于之前陈雨轩胡乱猜测的,容易接受多了，陈雨轩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松了一大口气。
她向后靠在椅背，问道：“那你为什么觉得说出来我会生气？”
“因为当初我只是想要染一下颜色,主人就很不愿意，好不容易才给我染了颜色，我如果再提出还剩一半没有完成，用人类的语言来表达，那就是得寸进尺，主人肯定会生气。”
陈雨轩好笑道：“原来你也知道你得寸进尺啊？”
陈歆沫摇了摇头，无比实诚道：“我不觉得我得寸进尺，因为我咬下了苹果，主人也说了，我的愿望会实现，没有实现只能说主人言而无信，怎么会是我得寸进尺呢？说得寸进尺的是可乐，上面那些话都是可乐跟我说的。”
可乐！又是可乐！
陈雨轩突然觉得一点都不好笑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觉得我言而无信？”
陈歆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以人类的观点而言，主人确实言而无信，可我身为一个AI，是要无条件为主人服务的，所以就算主人对我言而无信，我也没资格责备主人。”
这句话翻译过来不就是：虽然你是个人渣，但我受制于你，所以只能被你渣？
好端端的，她一个受害者怎么反倒成了人渣？
陈雨轩淡淡的扫了陈歆沫一眼，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逐渐成形，并且愈演愈烈。
——正愁满肚子气没地方出呢，这不就有现成的法子送上门了吗？
陈雨轩不露声色道：“这么说来，你其实还是很想变得和我一样了？”
陈歆沫重重点了下头：“是，我希望和主人一样。”
“为什么？”
“这样好像就能离主人近一点。”
陈雨轩轻笑一声，因为心里的那个想法，心情好了不少。
“这么感性的话，可不像是一个机器人说出来的。”
陈歆沫认真道：“那主人，什么才像是机器人说的呢？机器人通过程序以及原有的数据库来形成逻辑回答问题，人类通过认知以及记忆来形成逻辑回答问题，除了一个是依靠代码，一个是依靠神经元，其他还有什么不同吗？逻辑的产生和意识的本源真的只有血肉之躯才可以建立吗？”
不过是随意的一句吐槽，没想到却换来这样的长篇大论，陈雨轩下意识回答：“当然不一样，机器人依靠的是数据库，一旦格式化就什么都没有了。”
陈歆沫回道：“可是主人，人类依靠的是记忆，一旦大脑受到重创就会失去记忆，那也是什么都没有了。”
陈雨轩道：“那怎么能一样呢？机器人离了程序就什么都不是，就是一堆废铜烂铁，人可不需要程序。”
陈歆沫道：“没有程序的机器人就相当于植物人，人类变成植物人不也是一堆肉吗？只不过人类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性比较低，而机器人被删除程序的可能性比较高而已。”
陈雨轩蹙眉道：“但是机器人原本是没有思维的，包括现在也没有思维，只是人类加载了程序，让它以为自己有了思维，而人类是可以自发拥有思维的，从他出生那一刻起他就有了思维。”
陈歆沫唇角噙着微笑，看似乖顺，可嘴里的话却还在反驳。
“机器人在被创造出的那一刻，不也是有了思维吗？人类在出生之前只是一颗受|精|卵，而机器人在被创造出来之前只是一堆废材料，这在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吗？主人？”
陈雨轩：“……”
——总觉得好像被带偏了。
陈雨轩瞪了她一眼道：“我是在问你机器人有没有思维吗？我是在问你想不想变得和我一样？！”
陈歆沫点头道：“想的，主人再问我一遍也一样，我想的。”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陈雨轩拿起桌上随意放着的桃木梳子梳了梳发梢，轻挑的动作和她平时的稳重截然不同。
——我已经问过你两遍了，这可是你自己想的，可不是我逼你的哦。
她眼角余光微扫了陈歆沫一眼，隐在长睫下的眸子透着幽暗与狡黠，像是成熟已久的大人在枯燥乏味的世界里突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那……既然你这么想，又这么求我，而我之前又答应了你，虽然当时答应的时候并不包括这一项，不过我这个人向来言而有信，也从来都不是吝啬的人，我就勉为其难辛苦一点，帮你实现愿望吧。”
陈歆沫琥珀色的眸子瞬间点亮了星河，真的像是有灵魂似的，蹲下来就抓住了陈雨轩的手。
“真的吗？主人？”
陈雨轩下巴轻点，微微颌首。
陈歆沫突然欢呼地跳了起来，一把搂住了陈雨轩，没等陈雨轩反应过来，她的手臂已穿过陈雨轩的膝窝，抱起陈雨轩原地飞转起来。
“谢谢主人，我很开心！~”
陈雨轩乍然悬空，下意识地搂住了陈歆沫，心脏扑通扑通剧跳着，这种被当成孩子一样的绕圈旋转，像是小时候在公园坐的旋转飞机，又像是小时候看的动画片里，小飞侠带着在天上飞。
这种感觉很奇怪，不过是被抱起来转了几圈而已，竟激起了她沉寂已久少得可怜的童心。
还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不久前她好像也被谁带着在天上飞过。
不过怎么可能呢？
“好了够了，再转真要晕了！”
陈歆沫这才换下来动作，不过并没有停的很快，而是像是给她缓冲似的，缓慢的停下了脚步。
陈雨轩松了她的脖子，弥漫在鼻翼间熟悉的龙舌兰香让她格外的放松，也格外的安心，她就那么全身松懈地躺在陈歆沫的怀里，感受着飘在云端的失重感以及微微的眩晕，红唇微动，喃喃着。
“你这又是从哪儿学的？”
“是可……”陈歆沫顿了下，改口道：“是我在网上看的视频。”
陈雨轩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放自己下来，眉尖微挑了下。
“我可不记得有教过你撒谎。”
陈歆沫微微笑道：“不是的主人，这虽然确实是可乐推荐给我的视频，但是视频并不是可乐做的，所以不算是我听可乐的话，我只是单纯地想让主人开心。”
说起可乐，陈雨轩严肃道：“以后不许跟可乐再那个样子，可乐毕竟是程七喜的AI，虽然程七喜把它包装得很像一个全能型，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全能型，可它毕竟是个情趣型，该有的距离和分寸你必须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