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望去,依旧是那个跛脚瞎眼的残疾少年。
他提着比之前更重的食盒。
艰难行走于山道上。
“你叫什么名字?我上次问过了,但你最后没说,这回总该告诉我了。”
仍然是一盏茶的时辰,残疾少年方才爬完最后一道台阶,陆沉笑着问道。
“啊……前辈!这两天!我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见前辈你出来拿饭盒……我才走的。”
残疾少年的脸色初始露出惊喜之色,而后匆忙低下头。
“我没问这些,我在问你的名字。”
陆沉伸手接过食盒,声音温和并无催促之意。
“总不能以后见你,叫你‘喂’,或者‘路人甲’吧?”
残疾少年张了张嘴巴,似是想说什么,但又觉得不好意思。
过了片刻,方才闷声答道:
“我、我没有名字,我是伙房的师傅从山下捡回来的,杂役房的师兄他们都叫我……狗杂种。”
讲完最后三个字,残疾少年脸色憋得通红。
再卑贱的身份,总有几分自尊心。
陆沉不由地愣了一下,没有再追问下去,去打听这个充满贬义与嘲弄的名字由来。
这一世他打小就是天之骄子,来到大盛之前,倒也没受过什么欺凌。
只不过上辈子,陆沉隐约记得自己品尝过类似的滋味。
被人当成玩笑,用以取乐。
他能理解。
也能感同身受。
偌大的集体当中,越是无能之辈,越喜欢从更弱者身上获取一丝满足与快感。
天命宫是人所敬畏的大盛圣宗,可里面的杂役、伙夫却享受不到那份仰望。
恰恰相反,他们被外门、内门的众多弟子呼来喝去,没有任何尊严。
所以,唯一能够欺负的,大概也就是这个跛脚瞎眼的残疾少年了。
“你懂得写字么?”
陆沉略微沉吟,提着食盒,并未立刻进门。
残疾少年摇了摇头,他从小目盲,只能看清一丝微光。
其他的人与物,皆是模糊无比,根本识别。
这样的条件,自然谈不上读书认字。
“那你在这里等我。”
陆沉叮嘱了一句,随后大步消失在门后。
没过多久,他就拿了一块木板和刀子出来。
本尊也是冲开气血大关的入境武者,发力使劲之下,以刀刻字,简直再容易不过。
刚柔相济,使得字形并不生硬。
反而显得圆融如意,笔力虬劲,有种金石般坚硬的奇特意气。
“来,你拿着这块板子,跟着我,仔细抚摸上面的痕迹。”
陆沉把木板交给残疾少年,让他用手指沿着笔画顺序临摹。
横折折折、一竖、再一横,又一横,再一竖……
残疾少年跟随着凹陷下去的纹路,不断地勾勒写着。
那双空洞的瞎眼,其中填满了某种异样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