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潜机的眉头很快舒展。
自己明日就要下山,开始崭新的人生。
妙烟就算来华微主峰埋一车火|药,也跟他没半点关系。
修真者讲究“财、侣、法、地”四宝。上辈子他已经拥巨额财富、风水宝地、本命法器,只差个道侣。
他想娶妙烟,恰好对方也乐意嫁他,便订下婚期。
死后才知,原来是他自作多情,误会一场。
不止妙烟,前世恩恩怨怨,他不是原谅了、忘记了,只是不想耽误这辈子,懒得再计较、再纠缠。
妙烟于他,已成烟波逝水,昨日黄花。
从这座逝水桥上擦肩而过,此生便不会再遇到。
以后你弹你的琴,我种我的地。
我们井水不犯神仙水。
“别看了。”宋潜机催促身前两人,“走吧。”
两个送信弟子回神,“啊”地惊叫出声,顿觉失礼于美人,面红耳赤,扭捏低头,磨磨唧唧。
宋潜机只好先行一步。
“站住!”
一声娇喝。
两个送信弟子心神一颤,抬头只见妙烟身后跳出一位红衣女子。
那女子腰别软鞭,柳眉飞扬,眼尾细长上挑,气势凌厉。
原来妙烟身形高挑,裙摆与臂纱飘扬,正好挡住她娇小身形。
前者穿蓝,后者穿红,一个像沉静的湖水,一个像燃烧的红莲。
送信弟子躬身行礼:“陈师姐。”
被她一瞪,立刻改口:“大小姐。”
宋潜机恍然,难怪面熟,原来是掌门虚云真人的独女,陈红烛。
如今华微宗还未有衰微之气,陈红烛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比人间公主尊贵,也比公主脾气大。
她冷冷打量宋潜机:“你就是刚才递字条给我爹的外门弟子?”
宋潜机:“是我。”
陈红烛轻哼一声:“不知你写的什么昏话,害仙子这一整夜的琴曲,都白弹了。”
她说着责怪,却瞥向妙烟仙子,眼里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妙烟神色不变:“明夜此时,我再来重弹。”
说罢翩然而去。
两个送信弟子满脸茫然,听不懂她们说什么。
宋潜机心知肚明,却只能装不懂。
原来妙烟是来给虚云那老头调息的。
也对,妙烟的师父望舒仙子,与虚云多年至交好友,妙烟本人也与华微宗颇有渊源。
妙烟修习“天音术”,乐声既可助阵杀伐、扰乱心神,也能安抚暴|动灵气,助人调理内息。
虚云突破化神失败后,境界不稳,又不愿让外人知晓,便深居简出,极少见客。
但登闻大会在即,各派齐聚华微宗,虚云表现得再低调,总要露面几次,才能免遭猜疑。
他想借天音术尽快调息,只得让女儿以思念闺中密友为由,请妙烟来华微宗做客。
今夜宋潜机一张字条,虚云心绪忽乱,使妙烟的天音术无功而返。
宋潜机理顺前因后面,忍不住用“怜爱傻子”的眼神看了眼陈红烛。
妙烟白弹了,倒霉的还不是你爹吗?
你高兴个什么劲?
妙烟不是你表姐吗,你俩能有多大仇?
陈红烛不期然对上那目光,怔了怔。
她若与妙烟同行,人们总是只看妙烟。所以她讨厌跟第一美人并肩走路,要么走在前面,要么落后几步。
但这人不一样。陈红烛想,他看妙烟第一眼就皱眉,看我却充满怜惜之意……
华微宗弟子看我,总是害怕畏惧,师兄和爹爹看我,总是宠溺纵容。
荒唐,我何时轮到一个外门弟子来可怜?
她双颊飞上一点胭脂色,随即大怒:
“放肆!你看什么看!”
宋潜机垂眼笑笑:“失礼了。”
“你笑什么笑!”红衣少女一鞭子抽上白玉栏杆,声音清脆。
桥下五色鲤受惊,在云海间跳跃。
宋潜机也不跟她计较,只是收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