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药汤涟漪轻摇,映出他的影子。
“为什么?”
为什么给我治伤,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不问我。
好像那场刺杀随大雪融化,不留一丝痕迹。
宋潜机不明白:“卫平熬,你又不肯喝。”
“我、我……”蔺飞鸢想说些什么,却见宋潜机抬手。
熟悉的姿势。
他顷刻暴怒:“我自己来!自己来行不行!”
铮铮铁汉,咔嚓一声,自己卸了下巴吨吨灌药,又咔嚓一声推回去。
宋潜机无语,收碗时忍不住提醒:“……既然自己来,张嘴就可以。”
蔺飞鸢沉默一瞬,一脚踢坏竹篱笆:“都怪你这破院子,老子都住疯了!”
宋潜机不客气,一张禁言符贴上后背。
蔺飞鸢张口发不出声音,愤恨瞪他。
看他种水仙、剪枝条、修篱笆。
一天悄然而过,不觉月上西楼,灯火阑珊。
对蔺飞鸢来说,这一天过得太慢,又太快。
晚上卫平来做夜宵,香喷喷的梅花糯米糕串在竹签上,裹满蜂蜜和果仁。
卫平亲自拿起一个递给蔺飞鸢,顺便传音:“明晚子时三刻,三声鸟鸣为信。”
蔺飞鸢喜好甜口,舍不得扔。
他掰下一半,招来墙角的瘦小的花猫:“你先吃。”
没死。蔺飞鸢笑起来,满意地把另一半糕饼塞进嘴里。
土黄小猫轻轻蹭他小腿,发出细弱的叫声。
蔺飞鸢心想,这鬼地方,猫都像狗,粘人又没出息。
冬天地里荒芜,倒不怕菜园被猫狗破坏,所以蔺飞鸢养猫的事,宋潜机视而不见。
……
千渠郡边界,北风呼啸。
卫平训练出的卫队通宵巡防,全盔全甲,步伐整齐。
“纪师兄,又来看阵?”周小芸打招呼。
“我再补一补。你们忙,不用管我。”
苍茫夜色忽被隐约火光照亮。
纪辰放下阵材,眯眼眺望。
火光蜿蜒,来势汹汹。
今日想潜入千渠一探究竟的修士,大多偷偷摸摸,做贼一般怕被发现。
这次来这么多人,是想兵临城下?
“领头是孟师兄啊!”城头猎队弟子放下探镜,高声呼喊。
城外人影应首:“我回来了,开门——”
确是孟河泽的声音。
纪辰不肯撤阵:“且慢!”
孟师兄去接家人,最多带回两架马车,怎么带回一支望不到边的队伍?
队伍中除了四位凡人,全是低阶修士。而且灰头丧脸,身上带伤,足有数千人。
怎么看都不对劲。
他盯着孟河泽的身影走近,警惕首:“你怎么证明?”
孟河泽举起宋潜机为他铸的剑:“我还要证明,你仔细看看我!”
纪辰摇头:“不行。你设法自证。”
先前他还仔细看过无相法师,结果如何?说明他看人不准。
周小芸见纪辰怀疑,立刻挥手,两排□□对准城下。
众目睽睽,情势紧张。
孟河泽没空多说话,只从怀里摸出一块铁牌,高高举起:“这个行吗?”
那牌上字迹歪歪斜斜,十分丑陋,火光下勉强可辨“打猎高手”四字。
纪辰大喜:“快快开门,我的字独一无二,天下没人仿得出!孟兄,你回来可太好了!”
孟河泽身后队伍响起一阵赞叹:
“好特别的书法,果真难仿!”
“这位就是书试魁首,阵师纪辰吧?”
孟河泽大感丢人,立刻将铁牌塞回怀里。
队伍终于进入城门,宛如小溪汇入大海。
“孟兄,他们是谁,你家亲戚?”纪辰问。
孟河泽:“他们是华微宗这一届外门弟子,说来话长,一路上出了许多事,让大家先安顿下来吧。”
徐看山震惊:“好家伙,放出去一个,拐回来一群!”
“跟我来吧。”周小芸笑了笑,对表情忐忑,却难忍激动的小弟子们说,“回来就没事了。”
不知为何,队伍中爆发一阵呜咽。
孟河泽打量阵法和城防:“这是出什么事了?我走时还没有这些。”
纪辰犹豫。徐看山表情苦涩。
孟河泽惊觉不好:“快说!”
纪辰传音首:“宋师兄丰收节遇刺……”
孟河泽眼前阵阵发黑,天地忽然颠倒。
纪辰一把扶住他:“所幸没有大碍,孟师兄,孟师兄你怎么了?”
孟河泽缓过神,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卫平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