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宋潜机很少真正生气,除非有人拔了他种下一年、精心呵护的蔬菜花草,或者触犯他的底线。
现在这种情况属于后者。
宋潜机并不好受,他的“界域”虽然得到不死泉的滋养和华微山的草木生机,但形成时间尚短,远不到最强形态。
一次性吸收如此多的强大残魂,已经超出界域的承受能力。
但他不在乎,界域破碎可以重建,受伤可以疗养。他此时已发了狠心,今夜再不能善了。
“你怕什么?”宋潜机对发抖的袁青石笑道,“难道我一个活人,比一群死人还可怕吗?”
黑色死气汇成浪潮,向宋潜机奔涌,与他身上金光对撞,却被不断吸收,形成一个巨大龙卷。
外层阴风阵阵,鬼哭狼嚎。内层金光灿灿,生机勃发。
巨大冲击下,“华微城”摇摇欲坠。
袁青石本以为必死无疑,宋潜机破局,必先杀他泄愤。
却听宋潜机道:“去罢,回去告诉你师父,我这就去拜山门。”
他急忙奔出数丈,忍不住回头望一眼。
宋潜机站在光明与黑暗的中心,表情平静,眼神却好似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提着剑找人索命。
像神明又像妖魔。
一眼骇得他心惊肉跳,不敢再看。
他手心摊开,召出一座华微城形状的微雕:“破!”
四面景物瞬间支离破碎,真实的天幕原原本本露出来。
东方竟已泛白,几颗疏星挂在西边犹暗的夜幕上,正是拂晓时分。
青色剑光跌跌撞撞地冲向华微宗。
……
祠堂青烟飘荡。
层层垒砌的长生灵牌闪烁着幽暗的红光,像黑夜里恶兽睁大的眼睛,从四面八方注视着堂内众人。
“希望这次少些损耗。”有人后悔道,“哎,杀鸡焉用牛刀!他再大本事,到底只是个元婴初期。”
其他峰主纷纷称是。
“此言差矣!”赵太极道:“杀鸡,就要用牛刀,一次永绝后患。”
先人残魂属于珍贵资源。如有消耗,还可以飞回灵牌中,再受香火供养,日渐恢复。
如果彻底魂飞魄散,则不可再生。
至于能否杀死宋潜机,他们毫不怀疑,只心疼这次付出的代价。
只有虚云一言不发,微微皱眉。
夜深更漏寒,声声催人。
他看向窗外微亮的夜空,心中有些不妙预感,挥之不去。
青石办事稳妥,怎么还未回来?
“不好!灭了!”忽有人惊叫道,“师父的灵牌灭了!”
赵太极一震,冷笑道:“看吧,我说这小子确实有本事,不用牛刀,怎么杀得了?”
但有‘浮城’、‘亡魂’两大底牌撑腰,他成竹在胸,不以为忤。
话音未落,满墙灵牌幽光闪烁不定,如狂风中烛火飘摇!
“这,怎么回事!”
华微宗众峰主骇然失色。
“师父!”一声惊呼响起,袁青石跌跌撞撞冲击祠堂,满目惊惧,颠三倒四:“宋潜机,要来了,他要杀来了!”
一片不可置信的寂静中,清脆地断裂声响起。
众人眼睁睁看着无数灵位龟裂、坍塌,飞速化为粉末。
祠堂转眼成空。
虚云在这一瞬间,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或者在做梦。
“祖宗基业、祖宗基业啊!”他一动不动,好像看见华微山地震倾塌,“没了、全没了……”
人无法阻拦风烟逝去,就像无法阻止岁月流逝,时代更迭。
粉末随风飞去,消散无踪。
只留下一张供桌空空荡荡。
好似一只大手轻轻一抹,抹去自开宗立派以来的沧桑历史、先人代代传承的心血。
“啊——”赵太极爆发一声怒吼,“竖子尔敢!”
众人极度愤怒之余,竟然隐隐生出恐惧:这样也杀不了宋潜机,这人难道有不死之身?
他没死就算了,居然不抓紧时间逃命,还敢诛杀残魂,还要提剑杀上山门?!
他疯了吗?
“站起来!”虚云转头,对年轻的徒弟厉喝,“你给我起来!”
袁青石赶忙扶着墙壁,勉强站稳:“宋潜机他不是人,我亲眼看见,他可以吸收残魂!”
虚云一掌劈倒供桌:“管他是不是人,敢毁我祠堂,一百个千渠也不够他还。”
袁青石第一次看见师父如此失态,瞬间吓清醒了。
虚云沉声道:“传我号令,召集门派内所有元婴长老,除去远游、闭关、养伤者,一律在乾坤殿集合!”
“是,师父!”袁青石明知此时不宜开战,但见诸位峰主个个双目赤红,怒发冲冠,只得应声。
虚云突破化神失败后,寻药未得,深居简出,不再亲自出手。
今夜亲眼见证祖宗基业被毁,急火攻心,哪还顾得更多。
钟声越敲越急,响彻华微山,宣告门派遇险。
鸟雀惊飞,走兽嘶吼。
昨日才敲过喜钟,如今又敲战钟。宗内人人面色凝重,心神不安。
各峰地动山摇,一道道遁光从天而起,划破黎明前的夜空,汇向乾坤殿。
……
宋潜机看着袁青石的剑光远去,很快眼前蒙上一层血雾,再看不清任何景物。
黑色浪潮中,凄厉的嘶吼、怪笑、尖叫声几乎刺破他耳膜。
“死气”如漫天蝗虫过境,金色麦田在一次次冲刷下倾折。
光泽渐暗,狼藉遍野,颗粒不存。
虽然做好牺牲界域的准备,宋潜机仍隐隐心痛。
“啊呀,你在流血啊。”
恰在此时,他听见一道人声,只觉这声音故作夸张,无比欠打。
“你是谁?!”宋潜机七窍流血,五感被痛感代替,气势却如神魔降世。
他看不清那人的脸。隐约只见一道高大人影,大步穿过黑浪和金光,稳稳站在他身前。
“我路过。”那人围着他转,“收手吧,够了。”
宋潜机受死气影响,心生烦躁。袁青石刚走,你就跑来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