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哪个弟子在对月弹琴?可是年轻弟子哪有这般深厚功力?
陈红烛随着琴音过了桥,不由自主地寻去。
她越听琴声,越觉熟悉至极,脚步越走越快,到后来提起灵气,一路掠地奔行。
是谁在弹琴?!
夜上摘星台,琴声戛然而止。
“掌门!”山亭中一群年轻弟子向她挥手,又忽然想起什么,改为行礼。
陈红烛走进亭中:“方才这里是谁在弹琴?”
众人纷纷摇头:
“没有人弹琴。”
“倒是夜里许多虫鸣,好像琴声。”
陈红烛四下张望,只见明月孤悬,云海涌涌,不禁怅然若失。
随即佯恼道:“半夜不休息也不修炼,跑来这里干什么?”
摘星台早已不是门派禁地,哪个弟子想上来看风景都可以。
祝勉站出来解释:“明天办大事,今夜大家激动,喝了些酒。不知谁说,想亲眼看看宋神王醉酒写出的‘英雄帖’,就上来了。”
见陈红烛没有责怪的意思,摘星台又热闹起来:
“掌门,你的诗写得也好!”
“尤其是最后两句!”
“好什么!”陈红烛瞧见亭中石桌,略觉尴尬,实在不忍再看,“我当时也喝了酒,都是胡写的!”
其实后两句她原想写“世间歧路几人同,轻舟独行烟雨中”。
又瞥见英雄帖,心生豪情不甘人后,挥刀刻下“风花雪月应笑我,心在玄天第九重”。
眼下一群年轻弟子围着她念这两句,念得陈红烛脸色微红:“够啦!都给我回去!”
众人嬉笑着,拥着华微宗历史上最年轻的掌门离开。
忽有人道:“诶!这里还有一首诗。他日掌得太阿柄……”
机灵的弟子急忙提醒:“祝勉,别扫大家的兴致!”
陈红烛一怔,回过头,伸手轻抚石桌。
石板微凉,刻痕清晰。
有弟子道:“她是千古罪人,怎配在摘星台留书?”
“对,她与掌门有杀父之仇,我华微宗岂能留这种东西?”
说着拿出匕首,就要抹去刻痕。
“留下吧。”陈红烛忽道,“如今音道人才凋零,这字中琴韵难得。毁去可惜。”
众弟子愣了愣,回过神纷纷赞叹:
“掌门胸怀广阔,能容万事!”
“掌门说得对,留下来警示后人也好!”
“行了,别吹了。我做了一个决定。”陈红烛说,“大典之后,我就搬家。”
“啊?”祝勉挠头,“掌门,咱不是才来吗,又搬去哪里?”
陈红烛笑道:“我要搬到从前外门弟子的院里,以后有事就去那边找我。”
祝勉道:“掌门,我也想搬过去行不行,我住不惯山上,空荡荡,冷清清的。”
又有人道:“那我也想搬到山下!”
“随便你们!”陈红烛笑声豪爽。
众人好像又回到一起闯荡天东洲、餐风饮露的时候。
“不如咱们自愿搬家吧,自己选住处。”
“那山上大宫殿,每间屋子离得大老远。你们谁爱住谁住去。”
一群弟子像一群叽喳的鸟雀,拥着陈红烛下山,笑声飘满山道。
年轻的掌门忽然回望。
摘星台立在明月之下,繁花深处。
夜风吹起山道旁桃花,纷纷扬扬,好像落了一场春雨。
作者有话要说:*“好花须买,皓月须赊。花倚栏干看烂熳开,月曾把酒问团圆夜。月有盈亏花有开谢,想人生最苦离别。”出自元曲《普天乐·咏世》
“层楼望,春山叠;家何在?烟波隔。把古今遗恨,向他谁说?蝴蝶不传千里梦,子规叫断三更月。听声声、枕上劝人归,归难得。”出自辛弃疾《满江红·点火樱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