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也是。”倾怀破涕为笑,“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夕云后殿不比别的地方,我不能随便进来,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魔君陛下不用吃饭,但是你一定要按时去吃饭,如果他忘记了,我会留给你,你去点将台等我就好。”
小包眯着眼睛抱了抱他。
“放开我,快放开我!”
魔君陛下的收徒大典可谓盛大,到场的都是些千年老妖怪,甚至一些从不出席这些场合的堕仙人也来此祝贺一番。
小包垂眉看着自己的脚尖,偶尔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她跟在魔君陛下身后,心情有些复杂,她知道魔君陛下无意收自己为徒,她甚至不知道他的目地究竟是什么,如今真是茫然到不知所措,然而更多的,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烦躁。
这种情绪让她感觉很新鲜。
烦躁,为什么烦躁?
玄予坐在殿中,沉默清冷的态度与周围热闹的场景格格不入,他撑着下颚,脸颊边落着几缕散发,垂眉深思的模样宛如画中人。
他偏着头看着到一直规规矩矩站在自己旁边的小徒弟,似乎心不在焉般地挥了挥袖子,小包满身的黑色衣饰瞬间变成了纯白,小包压下心中的烦躁,眯着眼睛笑的很开心,然而殿内却一片哗然。
赫赫有名的南海堕仙人乐安皱了皱眉头。周围来自妖界的几个家伙也显得非常吃惊。三魔使之一的南水的酒杯打翻在地,白玉杯啪的一声裂成了碎片。
她一直感觉那个小丫头有些不顺眼,可是偏偏不知道是哪里。
不管是她眯着眼睛笑的时候,还是谦恭地给自己行礼的时候,总是感觉不顺眼,格格不入地不顺眼。
如今玄予当着众人的面讲她一身黑衣变成了完全相反白色,她才恍然悟出,那孩子眉宇间太过从容淡薄,对人虽然温和有礼却仿佛没有任何感情,心湖就像没有波动一样一片宁静祥和。
竟然是天生仙骨。
玄予他要收下的徒儿,竟然是这一号人物吗?
顾乐安忽地从原地站起身:“陛下,不可。”
玄予看了他一眼,冷冽的视线让他劝说的话停在喉咙里,顾乐安知道他心意已决不容辩驳,只能叹息一声:“……造孽啊。”
仙门数百年潦倒,自长闲天劫,夭卿殒命,他自己也堕天后的,仙门所有派系弟子不过寥寥数万人,仙骨已成者的更是不足百人。玄予将一个天生仙骨的孩子带入魔界,绝对是断了这孩子的前程。
这个梳着两个包包头的小女孩如果进入仙门,未来定然前途不可限量,然而一入魔门,前途忐忑不说,违背运数,命途该是无比多舛。
乐安看着殿上那个鼓着包子脸微笑的小女孩,几分愧疚。
如果他还是仙门的乐安上仙,他定然就在这殿上抢了她便离开,亲自好生教导,也不算辜负了上天恩宠,可惜,他只是一堕仙人。
小包和乐安对视,她弯弯嘴角,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然后,小包收回视线,继续看着前方,眼角一如既往的温润平和。
乐安的手指突然没有控制力道地陷进了木桌里。
“乐安?”同行的另外一个堕仙人询问。
“无碍。”他说。
那人叹息:“这个孩子?”
顾乐安抚平衣角的褶皱,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如若天生仙骨,能够挺过这些磨难,也是好处,如果不能过了这一道坎,不如在这里毁了,否则留在仙门,也是祸害。”
“你说的对……可是……”
乐安将杯中酒仰头饮尽。
可是,可是在魔界的君王亲自的教导下,挺过来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又或者,殿上那个沉默冰冷的魔君陛下,本意就是要毁了那孩子的仙骨。
命数,皆是命数。
宴会结束后,顾乐安在夕云后殿听云台找到了宁玄予。
魔君陛下席地坐在台子上,宽大的袍袖猎猎飞扬。他秘银色的头发用玄色绸布松松挽住发梢,垂着眉眼凝神静思的模样。
顾乐安皱眉看着他,袖下的拳头松了又紧,“宁玄予,有句话我憋了快三百年,今天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
魔君陛下扬扬手臂。
“二百九十八年前,阿闲天劫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眼角缭绕的堕仙纹隐隐开始泛红。
魔君陛下睁开了眼睛,看着听云台下翻滚的云海,嘴角苦笑。“你不配知道。”
顾乐安眼角的堕仙纹彻底成了朱红色,“阿闲怎么可能抵不过那场天劫,她根本就是自己放弃了,我在那之前认识她二百多年,我从来没见过她悲哀慌张成那副模样,子归唯你腻着阿闲,在那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你对她做了什么?”
宁玄予再度闭上了眼睛。隐藏在黑色广袖下的手握成拳头,指关节惨白。
“混账!”顾乐安愤然转身离开,白袍擦过玄色大理石带起一溜飞扬的桃花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