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然一声怪异的声音响在耳畔,一股浓厚的酒气钻入鼻中,司马赋及皱眉,侧眸扫了眼谢容,冷冷开腔:“喝酒,有什么用?”
“当…当然有用!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借酒消愁的道理,你没听说过吗……”
“吐字清楚,你继续喝罢。”
司马赋及依旧冷声冷气,虽然嫌弃谢容一身酒味,却未在将其推开。
“你…你还对我这么不客气…我惟一的徒弟死了,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么……”
“节哀。”
“你——”谢容扳过司马赋及的头让他看着他,桃花眼中悲怒交织。
“司马赋及,你有没有心啊!你这里…是石头做的吗?”
谢容伸手戳向司马赋及胸口,却被司马扼住手腕,“你们谢家,都喜欢逼人喝酒,都喜欢戳人心口吗?”
“嗯?”
谢容眸中恢复一丝清明,梗着脖子盯着司马赋及。
“耍完酒疯就安静坐下谈正事。”司马赋及敲了敲身旁桌沿,“我不是谢荀,也不是月玦,可没耐心由得你一直胡闹下去。”
“哼,就你还想和我兄长,和月玦比?”
谢容放开司马赋及,一屁·股坐至司马骨指轻点的桌上。他并不是不知道司马赋及的意思是让他坐至桌旁的椅凳,但他偏要故意误会。
这样居高临下睥睨着他,他心里舒坦。
“你进宫就为了探看月玦,或是救你徒弟?”
“可以这么说,但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此时谢容声色中亦无半点醉酒之意,除了满身的酒气与脸上绮丽的酡红,丝毫不见有饮酒的痕迹。
喻舟身亡他固然心痛,可他并非沉溺悲痛想不开的人。他知晓死者长已矣的道理,更不会因死者之事,误了生者之事。
司马赋及不曾开口问他,若是往常,他一定让司马赋及求他告之。但是此事,并不是可以开玩笑的。
“你可听说过雪子耽?”
闻言,司马赋及兀然抬眸看向谢容,眸中寒光乍现。
“和雪柒,什么关系?”
“啧——本公子还没说呢,你就猜到了。”谢容颇为无趣的耸耸肩,说道。
“前些日子据我派出察查雪柒的人回禀,说是雪柒幼年之时曾于祁雪山拜师学艺,然后来行踪如何,却无人知晓。不过倒是查到雪柒有一师兄,唤作雪子耽。”
司马赋及双目盯着谢容,不曾打断他。若是找到雪子耽,雪柒定也不远。
“我命墨意阁的人从雪子耽入手,一开始也是毫无线索。可几日前,墨意阁曾于玉门关驿探查到一封密信,此信竟是西风皇帝秦昊写与雪子耽的,信中只说召他速回皇宫。”
“密信?”司马赋及剑眉蹙而如峰,“既是秦昊密信,又怎会轻易落入你的手中?莫非有诈?”
“你这是看不起我墨意阁?”
谢容挑眉睨着司马赋及,不屑轻哼。
“对于祁雪山,我一直颇为好奇,此处地处西风西疆大域,以玉门关为界,几乎与世隔绝。想要探知祁雪山,必须暗中把持玉门关,我筹谋多年,终于于一处通信驿站暗插了几处暗线。不成想,今日竟然派上用场了。”
谢容双臂抱于胸前,趾高气扬地盯着司马赋及,显然是对自己探到的消息深信不疑,也不允许他人质疑。
司马赋及缄口不言,多年不曾有的奇异之感自心底破窍蔓延,他小心翼翼揣着这份希冀,又不敢轻易触碰。喜悦浅浅漫上心头,却不敢攀上唇角眉峰,外露于色。
他怕到头来依旧查不到雪柒,寻不到血灵芝,黄粱美梦,又成一场虚妄。
谢容知晓司马赋及在想什么,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故作轻松。
“怎的这副冷漠神情?现下找到了雪子耽,就离找到雪柒也不远了。只要找到雪柒,无论用什么法子,本公子也要将血灵芝拿到手!”
见司马赋及冷冷扫他一眼依旧不曾说话,谢容自长腿一蹬自桌上跳下,双手兀然拧上司马赋及双颊,强行给他扯了一个笑。
“给爷——笑一个!”
·
玉漏渲泄,光景流逝,掩瑜阁。
秦楼安玉臂撑颐,看着月玦玉白的手指于各味药材中穿梭,沁人心脾的药草香与雪莲雅气将秦楼安团团裹住,她只觉飘忽于舒软云端,飘飘然然。
困意如潮涌入脑中,修长细密的鸦睫如帘掩阖,微露的凤眸闪烁,杳若五更星子,似明还暗。
良久。
“公主?”
月玦将最后一包药材包阖起来,如前次在城东别院一般,拈一缕发,轻挠秦楼安小巧挺翘的鼻尖。
秦楼安只觉一丝细腻的痒感自鼻间蔓延心头,如猫儿用柔软的尾梢儿轻扫她的面。远山黛眉轻蹙,檀唇微翘,秦楼安睁眼,一把扼住月玦不安分的手。
“早就与公主说过,配制之时乏味无趣,公主现下自己都要睡着了,还说要陪玦聊天解闷。”
月玦打趣一句将手抽回,自案上拈起一枚如成人小指指腹大小的黛青色药丸。
“公主,这就是玦配制的假死之药,请公主过目。”
秦楼安方揉了揉尚留三分朦胧睡意的眸,将拈在月玦指中的所谓假死之药接过置于眼前。
如此平平无奇一枚小药丸,能致人假死?
秦楼安目光在月玦与药丸之间来回流转,虽说人不可貌相,这东西也不能以外形度之,可这……
秦楼安见案上还有一枚一般一样的,回眸看了眼窗棂,日昃而西,暮色四起。
“你这半天,就做了这两枚药丸?”
“是。”月玦点头应下,“如今时辰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