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安自掩瑜阁出来后,裹了裹身上狐裘大氅,直奔昭阳殿。
暮云合璧,昏色四起,若是晴好的天,这个时辰西天应是一幅落日熔金的绛霞壮景。
秦楼安迎着冰刃寒风,微颔着首迈着步子,绿绾紧跟在身后。行至昭阳殿殿前花纲石铺就的道路时,秦楼安并未转身进殿,继续朝西行去。
绿绾只当秦楼安是因低垂着头未曾注意昭阳殿已到,出声提醒:“公主,咱们走过头了,昭阳殿已经到了。”
“本宫知道。”秦楼安脚下步子未缓,抬头看了眼前路,“咱们去紫云宫。”
“紫云宫?”
绿绾捋了把额前被风掀起的碎发,不解道:“公主,已是掌灯时分了,都这么晚了为何还要去紫云宫啊?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好呀。”
见秦楼安脚步未停,绿绾又道:“何况您是公主,这个时辰去国师大人宫里,若是被人瞧见,那多不好啊。”
“有何不好?”
秦楼安驻足看了眼绿绾,浑不在意道:“本宫今天半日都在掩瑜阁中,数日前夜间也曾到掩瑜阁见过月玦,也没听你这般多话?何况本宫去紫云宫,是有重要之事,耽搁不得。”
“这...这玦太子与国师大人不一样嘛...”
绿绾吞吞吐吐的说着,声音咬在牙缝里轻若蚊鸣,散进入夜乍起的寒风,几乎轻到听不到,她也认为公主听不到。
“不一样?月玦与雪子耽,有何不一样?”
秦楼安挑眉凝着绿绾,暮色中一双凤目灿若星辰。
“啊?”绿绾惊疑一声低垂了头,说话的声音愈小:“月玦太子自来西风便住在咱们公主府,现在就算被人瞧见公主与玦太子在一起,也不会觉得意外。毕竟该认为的..都认为了...”
这叫什么话?秦楼安失口无语,什么叫该认为的都认为了?还能认为什么,她与月玦有甚见不得人的关系?
秦楼安白了绿绾一眼未再计较,转身朝紫云宫行去。绿绾知道自己可能说错了话,缄口跟随在后。
到紫云宫时,宫苑内灯燎四燃,流光缀成一迢星汉,熠熠曳动的火光斑驳着秦楼安玉面,映照她的眉眼。
此处的宫灯与别处不同,宫中其他地方的宫灯都以缟色薄纱制作灯罩,此处灯罩却是以紫棠色薄纱制成。烛灯燃在罩中,染了紫棠之色,缀连成片好似天上连绵紫云,颇有祥瑞之气。
秦楼安见此景象,心中有瞬间的惊愕,这是她第一次踏足紫云宫。
早有宫人前去通禀,雪子耽自正堂中出来立于庭前阶上,一袭淡紫衣衫与紫棠色宫灯融合,雪子耽似化作紫云中的一朵。
“公主既然已经来了,便进屋罢,杵在宫苑门口,让人看见倒觉得是臣怠慢公主。”
雪子耽微笑着走过来,抬臂邀请她进屋。秦楼安点点头应下,此番来此要说的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何必在此挨冻。
然临进门槛之时,她却忽然觉得确实有些不妥。似乎心中有一道阻拦她的坎,这种感觉甚是奇怪。
雪子耽见她突然停下立在门外,眼中闪过瞬息而逝的疑色。
未几,雪子耽似是看穿她心中顾忌,淡言道:“身正不怕影斜,清者自然清。公主到紫云宫是有正事要言,又不是做什么不光彩的事,心中又有何顾忌?”
“你想多了,我并未有所顾忌,只是被紫云宫与众不同的宫灯所震撼。”
秦楼安淡淡一笑,看了眼门两旁较宫苑他处愈加浓郁的紫光,挽氅提裾迈进屋中。
听秦楼安以你我这等简单又最是直接的称谓相称,雪子耽回之一笑。
秦楼安进入屋中,发现这正堂竟被雪子耽改成书房。
迎目而立的壁前一字排开四立梅兰竹菊四君子屏风,屏前紫檀雕花长案点着青花瓷制博古炉,文房四宝一应俱全。一旁高立成墙的博古架上陈列着各色书籍、官窑瓷器、仿古铜鼎以及小巧精致的盆景。
“很别致。”
秦楼安自行坐了一旁太师椅,褒赞一句。
雪子耽含笑点头应下,未置一辞,坐于秦楼安下首的太师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