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安有些不知所措,十指绞缠在一起无处安放,眼神飘忽不定地偷偷瞥向他。
看着眼前人这番模样,月玦唇角露出微笑。
如他预想中的一样,只要他稍微表现出那么一分怪罪之意,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亦能让她自责,让她对他怀有深深的愧疚。
他的算计可以说是很成功,这也正好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在阴谋诡计里存活至今,窥透人心,耍弄手段,这些几乎已是他融入血脉中的本能。然他却不想将这些东西付诸在她身上,至少他希望他与她之间的感情是干净纯粹的。
可他现在,却这么做了。
看到她蹙着眉神情苦涩,他又同样,甚至胜过她千倍的深愧于她。
不动声色的将指尖那几根白发捻入枕下后,月玦笑了笑,说道:
“公主这是怎么了,昨晚还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今天便如同偷吃了鱼肉被抓住的猫儿一样?”
秦楼安听他言语中有玩笑之意,抬头看他时,他眉眼一如从前那般温柔,眸子里的怪罪之意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是她先前看错了一样。
可她知道,她不可能看错。
“月玦,昨晚之事...对不起,我亦不只是怎么了就突然...兽性大发?”
秦楼安咬了咬牙走过去,坐在床榻上看着他,软绵绵的语气撒娇道:“你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啊?风神俊朗的玦太子?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
看着她一双星光烁烁的眼睛,承受着她拍得啪啪作响的连环马屁,月玦微颔了颔首,勉力将扬起的嘴角收起。
趁正正身子的动作,他不着痕迹的将松垮的衣衫扯开些许,几抹刺目的红云飘入秦楼安眼里。
“仅仅是原谅公主就可以了吗?公主不需要对我负责吗?”
他半露出来的胸膛上的红痕,像是他在她面前举着她犯罪的证据,现在正委屈巴巴地看着她控诉她。
秦楼安一颗心简直要被他现在的眼神融化,忙上前抱着他轻拍着他的肩背。
“负责负责,我一定对你负责!”秦楼安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那不知公主要如何对我负责?可会对我负责一辈子?”月玦不依不饶地问道。
如何负责…
秦楼安紧拧了眉沉沉思虑,难道要她如男子般一样对他说:你放心,我一定八抬大轿将你娶进门,会一辈子对你好,这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
虽然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可说出来总觉得味道甚是怪异。
见她面色似是陷入为难,月玦明亮的眼眸晦暗了些许。
“对你负责...自然是招你为驸马嫁给你了...”
秦楼安瓮声瓮气地嗫喏着,突然,她想起一件事,红着的脸当即板起来,说道:“月玦,你是不是搞错了,昨晚是谁死乞白赖地爬上我的床?”
她竟然忘了,昨晚分明是他强行留在她房间里,还一个劲儿地往她被窝里钻,亦是他自己说对他做任何事都无需拘谨。
虽然他也说了不要太过分,然发生这样的事,难道责任全在她吗?
见她似要明悟过来,月玦亦适可而止,全当她后一句他没听见,他说道:“那公主可记好了,日后可是要嫁给我的。”
月玦说着,便抬手整理着衣衫,秦楼安本来还想反将他一军的,可她肚子又实在是饿了,且昨晚的事,确实是她做的出格。
算了,秦楼安将他挂在衣架上的衣衫拿过来。
二人一同吃过午膳,或许是因同床共枕过,虽然秦楼安对于她自己的主动还有些芥蒂,然二人之间的距离确是更加拉近了一步。
没遇到月玦之前,她向来看淡离聚,就如天下无有不散之筵席,聚散皆是天意。
可遇到月玦后,她才觉得这世间有一种惊艳,见过了便想拥有,一辈子的拥有。
下晌时分,秦楼安担心她与张世忠比斗战术推演时输给他,便温习着这几日所学的兵法。
月玦曾与张世忠比斗过,且十场推演皆赢了他,已将他排兵布阵的路数摸得透彻。
他将张世忠此人善用的兵策招式告诉秦楼安,虽然如此做能让她少走些弯路,然此法却太过急功近利,并不能真正让她有所提升。
何况如今五年过去,张世忠的招式有所精进,或者路数有所改变,皆是有可能之事。
“公主,我说于你的这些,你只可当作依据参考,却不能生搬硬套。不然你便囿于我所教于你的这些死板兵法中出不来,并不能活学活用化作自己的东西。”
秦楼安闻言点点头,看着坐在她对面的人说道:“你放心吧,我只是觉得招式可万变,然皆不离其宗,一个人的本性更是难移。我现在知晓张世忠惯用的套路,也算是知己知彼,就算他比之五年前有所改变,应也不会完全抛弃以前自己所擅长的。如此我便可以对症下药,有的放矢,然也不会完全套用五年前你赢他时所用的筹算。”
月玦含笑点头,“如此甚好。”
不过令秦楼安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肯主动将张世忠所长所短皆告诉她。在他没有告诉她之前,她并不是没有想过去问他。
可目前张世忠还并非她得战友同袍,就算他这次肯出手相助,以后定也不会是与西风同一条船上的人。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若有一日张世忠与西风为敌,那月玦无异于将自己手下将帅的真情实况告诉她,如蛇一般将致命的七寸亮给敌人。
他对她是不是太信任,太好了些?
不过,她信他亦不会与西风为敌。
察觉到秦楼安柔脉的目光,月玦知道她在想什么,再想到他这次真正的计划,心里兀然一堵。
“莫要将我想得有多好…”
他低声喃喃了一句,秦楼安失神间没有听清,便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月玦抬眸一笑,说道:“是在说明日皇宫岁宴,公主可否带我一起去?”
“那是自然...”秦楼安突然一顿,想了想后说道:“可我又要如何带你去呢?”
月玦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虽然如今他在某些人眼中是个死人,但是,“交给雪国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