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玦都信我,你凭什么不信我?”
“此时杀了我,你要带谁回东景稳固人心?”
“何况,凭你也根本杀不了我。”
杨昭坐在蒲席上,头垂得很低,腰身却依旧如劲松般挺立着。摁在膝盖上的手,虎口处尚隐隐发颤的痛麻。雪子耽波澜不惊的声音,犹在他脑海里盘桓不去,杨昭藏于袖甲下的手紧攥成拳。
就在适才他得知雪子耽是雪机子的徒弟后,胸中恨意翻涌顿时生出杀心,剑随心动一下刺出去,出手之快令张世忠来不及阻拦,却被他要刺杀的人轻松化解。
雪子耽两根白皙如玉的手指,平日看起来就如书生的手一样只能提笔研磨,然却与眨眼之间就挟持他的剑刃,让他刺杀不成,收剑也不得。
再然后,他便听到了那三句话。
紧接着,韧性十足的剑身豁然弯如劲弓,只听清脆一声铁断之声,杨昭握剑的手虎口一阵发麻,定眼再看,手中长剑已只剩半截尚在剧烈颤抖的剑身。
杨昭愣愣地,看着雪子耽将捏在指尖的小半截短剑撇掉。
“杨贤弟切莫冲动,太子既让此人假扮他随你回东景,势必是可以信任托付之人。”
张世忠亦被适才雪子耽轻易就化解掉杨昭的致命一击震骇到,原先他还在怀疑此人是否可靠,现在看来,太子所选之人确有过人之处。
至于他师父是雪机子,张世忠不明这其中具体真相,但此事太子定然知晓,就如雪子耽适才所说,连殿下自己都信他,他与杨昭又凭什么不信。
经过适才突发之事,现在应是主客不欢而散才对,可雪子耽未下逐客令,杨昭也未曾主动甩袖离去,双方依旧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各坐席案一旁,只是又再度陷入默然不语的阒寂。
夏日本就酷热难耐,此刻杨昭心烦意乱,适才又大受挫败,额头不觉间已挂着豆粒大的汗。
张世忠宽慰他的话说完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杨昭不是不愿相信雪子耽,他是不敢信。
他不是他追随的太子殿下,他没有那份魄力和胆量去选择相信一个仇人的徒弟,他有的只是十二万分的谨慎,小心翼翼的尽最大努力,排除掉所有一切可能威胁到月玦的人或事。
可是偏偏眼前这个人,是月玦亲自挑选的。
秦楼安……也是他亲自挑选的。
况且如今,既由不得他愿不愿意相信,也由不得他敢不敢信,而是迫不得已要信。
虽不知月玦半途返回西风到底有何用意,然目前他必须带着太子返回东景龙阳,哪怕是一个假的。
“我可以暂且选择相信你,但你要是有意加害太子,我杨昭哪怕是死,也要杀了你!”
张世忠闻言亦甚是同意的点了点头。
雪子耽斜了眼怒目瞪着他的人,心里想道,若是他说他曾奉师命与月玦争斗甚至杀他,不知道杨昭今日会不会就要和他拼命。
虽然若真动起手来他不见得会输,然如此炎热的天气,杨昭又势必能得张世忠相助,以一敌二这种吃亏又毫无意义的架,他才不愿出一身汗去打。
“好,若有朝一日我害了月玦,悉听二位将军处置。”
雪子耽说着,从袖底取出半尺麻色葛绢,铺于桌案上。
“二位若对我的身世来历还有异议,尽管开口再问,若是没有其他不解之处,便来看看这个。”
杨昭张世忠二人探头看去,绢布上所绘的竟是一副地图,又打量了几眼,发现图上所绘,竟然是从崇州返回龙阳的必经之处。
二人看向雪子耽,杨昭指图问道:“此乃你所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