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敬捏起瓷盖碗,喝了口绿茶,笑道:“纪兄,知道何为猜茶定名吗?你喜欢哪位侍茶女,就把心中猜测的十种茶名写在纸上,签上名字交托到她手里,等到悉数收齐之后,由黄大掌柜一一揭晓,到时候,哪位侍茶女手中有猜中茶名的者,那么侍茶女就归该人所有。规矩很简单,只是结局往往出人意表。当然,若是纪兄猜中了茶名,却不稀罕侍茶女,大可以送给为兄,为兄荣幸之至。”
几乎所有人都把猜测的茶名交托到了琳琅手中,纪忘川犹豫却难以下笔,他只有喝过琳琅几上的云南普洱,其余一概不知。即便他饮过十种茶,照旧分不出毫厘千里。
可是机会却只有一次,他猜不透琳琅的心思,更猜不透茶的名字。纪忘川提起狼毫笔,第一次觉得手腕乏力,这只狼毫竟然比他练功时的千斤锤更沉重。纪忘川在白宣纸上写下了落款的名字,然后走到琳琅身边。
琳琅的表情始终如一,没有期盼,没有窃喜,好似这一大叠的白宣与她没有半分的关系。
黄大掌柜扯着嗓子,说道:“各位宾客都是簪缨贵胄,阅茶无数,只当是娱情消闲,不论猜中与否,一笑置之。”
王世敬摇着骨扇,冲着黄大掌柜嚷道:“废这么多话做什么,哥几个都等着呢,琳琅姑娘鹿死谁手,给个准信儿。”
黄大掌柜看了十名侍茶女茶几上的名牌,除了琳琅手上众多之外,其余寥寥无几。“今儿侍茶女茶艺表演中的十种茶,分别是太平猴魁、洞庭碧螺春、白毫银针、君山银针……”
黄大掌柜每宣布一种,场内有人雀跃,有人失望,唯有纪忘川根本听不进任何言语,不论答案是什么,他没有写下一个字,永远失去了竞逐的权利。从军多年,自问兵法身手,是大江国数一数二,可是茶道,却是隔行如隔山。
“峨眉竹叶青、都匀毛尖、武夷岩茶、蒙顶甘露、安溪铁观音……”黄大掌柜扫视全场,“最后一品是云南普洱。”
在场的各位都垂头丧气,好像都吃了败仗,弃甲曳兵。陆彦生窃喜,幸亏这次品茶大会的茶类有些安排较为相似,故而猜茶者几乎毫无胜算,琳琅算是保住了。
黄大掌柜说道:“各位贵客,莫非都没有猜中?既是如此,明年尚有机会。”
纪忘川忐忑的心情,这才稍微放松下来。王世敬失望道:“错失佳人,为兄懊恼啊。”
纪忘川狡黠劝慰道:“明年尚有机会。”
“黄大掌柜。”声如妙音,突如其来的一声,叫醒了所有人垂丧的心情。“尚有一人,猜中了十种茶名。”
陆彦生难以自持地站起来,到底是谁有这番品茶的阅历,可以把这十种茶悉数区分清楚?
纪忘川握拳透爪,既然都没有人承认自己猜中,为何琳琅还要掀起事端,难道她早已与人私定,非要离开陆府攀附权贵不成。
黄大掌柜躬身走到琳琅跟前,托起那张猜中茶名的白宣,定了定神,只见白宣左下角赫然写着三个字“纪忘川”。
黄大掌柜惊得嗓子眼震动不已。“恭喜怀化大将军,猜中茶名!”
纪忘川剑眉微耸,诧异非常,幸而,行军多年,早已练就处变不惊的心神。纪忘川落落大方地起身,身上一套暗紫绫罗绣着鹘衔瑞草图纹的圆领窄袖袍衫,腰束白玉蹀躞带上系着金鱼袋,乌发挽起插着翡翠玉簪,修容清朗,姿色无双。只是往内场中央一站,鹤立鸡群,如孤松dú • lì、玉山将崩,怀化大将军潇洒驰骋疆场的霸气,立刻展露无疑。
纪忘川客套作揖,说道:“在下只是胡诌,不想猜中茶名,全赖各位簪缨贵胄承让在下。”
陆彦生对怀化大将军风闻多年,今日得见少年英雄,昂藏男儿,仪表非凡,坊间传闻怀化大将军不近女色,他稍微有些放心,心想怀化大将军既然不喜女色,那么给他陆氏茶庄一年品茗畅饮,兴许就能把琳琅给换回来。
“久闻怀化大将军威名,今日得见果然器宇轩昂。”
纪忘川歉然说道:“陆老爷谬赞。”
陆彦生说道:“猜茶定名由纪大将军摘桂,纪大将军若是不要侍茶女,大可以换取陆氏茶庄一年……”
“不必。”纪忘川沉声如练,“我要她。”
闻言者皆震惊不已,唯有王世敬摇着骨扇,品茗闻香,似乎早就猜到会有这一结局。“陆老爷子,猜中茶名者,得侍茶女,一向皆是如此,你还想搞什么幺蛾子。”
“国舅爷。”陆彦生的老脸上有些挂不住。“这琳琅不同……”
王世敬抢白道:“有什么不同,难道真是你私生女,还是你媳妇儿?”
陆彦生无奈摇头,品茶大会皆是王亲贵胄、官员巨贾,贸然不可得罪,纪忘川既然指名道姓要琳琅,若是执意不允,一来没有那个魄力与能耐,二来确实是自己坏了规矩,怕损了陆氏茶庄说一不二、童叟无欺的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