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珩客套地向谢德妃、邵淑妃二人分别敬酒,再把眼神瞟向稍远处的贤妃,她落寞地坐在热闹的喧嚣声之外,绝世而dú • lì,脸上没有半分被怠慢的不悦,反而自得怡然。
谢德妃回敬道:“皇上,您为我大江国社稷日夜殚精竭虑,臣妾瞧着您许久不曾开怀了,今日臣妾自说自话办了这中秋夜宴,一众姐妹团聚融融,便是为了替皇上分忧,让您一笑解千愁。”
邵淑妃陪笑敬酒道:“宫中姐妹都愿尽心竭力侍奉您,臣妾借着今夜圆月,向您讨个好彩头,愿今后阖宫上下人月两团圆。”
尉迟珩笑容逐渐有些敷衍,阖宫人月团圆这话是说给她听的,也是说给其他侍妾听的。邵淑妃向他讨恩典,希望他今后在后宫中雨露均沾,这番故作大方的话,怕也是有心之举。谢德妃摆宴,邵淑妃替众人邀宠,两人当真是在封后之路上开始角力。
妃嫔向他敬酒,他总有淡淡的疏离,缓缓抿上一口,算是给足了体面。
席间欢语笑声,未至过半,他溘然起身,掸了掸褶皱的常服袍角,说道:“朕尚有事,你们且在御苑中团聚,朕先告辞了。”
筵席上有些搡动,众人窃窃私语,可皇上去意已决,适当挽留即可,谁也不敢强行劝阻,否则就是大逆不道之举。此等筵席,尉迟珩本就意兴阑珊,后宫之余他而言,完全是前朝实力的牵制和转移。
一众妃嫔宫眷,起身屈膝目送皇上远去。难得中秋佳节,皇上不在反而少了拘束,既然酒席已经摆开了台,没有半道煞车的道理。经历了稍许的尴尬和冷场,场面又渐渐热络起来。
倒是琳琅一直旁观着别人的热闹,这些人好像不约而同地孤立着她,她不与人为敌,也不与人交好,一眼望到底,后宫中人,要生存就要互相倾轧,权利与恩宠都是并驾齐驱的,皇上只有一个,恩宠只有十分,摊薄了寡淡,有人盛宠,自然有人孤冷,最后都是自谋生路的结局。女子善妒,不善妒之人,因为不屑去嫉妒。
谢德妃留意落座在稍远处的贤妃,一脸轻慢又故作大方,道:“今日本宫要向贤妃妹妹陪个罪,对贤妃妹妹招待不周,因着宫中姐妹都是一起甘露殿读书出来的,平素情分匪浅,宫中难得设宴热闹,都吵吵嚷嚷要坐在一起叙叙感情,贤妃妹妹千万别见怪。”
琳琅莞尔微笑,“中秋图个热闹团圆,若说起赔罪就言重了。本宫不胜酒力,先行回宫了。”
谢德妃故意客气了几句,心里巴不得琳琅赶紧消失,其余人可以继续畅谈饮乐。李之雁看着琳琅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她心思灵活,皇上前脚刚走,贤妃后面紧随。虽则贤妃的确不溶于筵席之上,但她心里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静如搀扶着琳琅,浓密的树荫把明亮的月光遮挡得稀稀拉拉,琳琅抬手撩开一截垂落的枝桠,尉迟珩正好站在树梢后,月影成了他无暇的背景,宛若天人。
琳琅松开静如的手,快步迎上去扑进他的怀抱。“夫君,你为何在此处等我?”
他笑盈盈道:“正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等你,自然是为了与你幽会。”
琳琅笑着故作捶打他的肩膀,怪他没正形,嘴上轻薄个没边。“您说得真没个正经。”
“你随我走,一会儿便知我对你动了什么心思。”他牵着琳琅往前走,静如紧随其后。行到开阔处停着一架金丝楠木马车,尉迟珩转身对静如说道,“你家主子今夜不回甘露殿了。”
琳琅瞠目结舌,摸不清尉迟珩的想法,不回甘露殿,那回哪儿?去太极殿么。那可使不得,上回太极殿云雨,不知谁走漏了风声,她已经被贬为一等妖妃,祸国殃民了,尉迟珩冷落了她数月,才渐渐平息了朝臣文官口诛笔伐的怒火。
静如不敢抗旨,屈膝应了是。琳琅冲她点点头,让她早些回去。
金丝楠木马车飞驰在阒然的夜色中,车前挂着两盏别致的兔儿爷竹编灯,马车驶动,灯儿一晃一晃,尤其别致可爱。
谢德妃的眸子通红,苦心花费了心思讨皇上欢心,最后还是成全了一对狗男女偷欢。皇上的心思藏得真是深邃,册封了一众妃嫔女官,临了就是虚掩的幌子。她们对他而言是背后的家世,是百万雄兵,是运筹帷幄的统军之帅。
她阴晦的脸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春秾,本宫长得好看么?”
春秾回道:“好看。”
她再问:“是我长得好看,还是贤妃长得好看?”
春秾斯须犹豫会儿,道:“自然是娘娘端正得体,姿容绝色。”
谢莺莺哼了声,转身狠狠地劈了春秾一个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连你都要欺骗本宫!本宫比那贤妃好看,为何皇上心里只有她,从不拿正眼看本宫!本宫生辰那晚,他连碰都不愿意碰我一下,愣是让本宫陪着下了一夜棋。当时,本宫感恩戴德,以为皇上性子慢热,谦谦君子,如今看来全是笑话!他心有所属,不愿碰本宫,难道还嫌弃本宫脏,要为贤妃守身如玉么?”
春秾支支吾吾不知回答之际,正好李之雁从暗处走上前,挥挥手让春秾先走,低声婉言道:“姐姐何故跟婢子动怒?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谢莺莺自小到大都是捧着手心里的夜明珠,从未被人如此怠慢不知珍惜过。她心里堵得慌,又无限委屈。入了宫,便一心侍奉君王,谁知完全不入君王眼,在感情上被戏弄轻慢,情绪一时控制不住,泪珠子滴滴答答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