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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之雁啐了口,扯了扯若仪的袖口,“别胡说。这些话烂在肚子里,不许再跟外人提起。”

春风过境,翠绿的柳枝抽芽萌发,一树树斜倚旁出,垂下如少女般的瀑布青丝,绵绵柳絮随风荡漾,飘满了整个后宫。蓬莱殿中吹来了白蓬蓬的柳絮,如棉花般漫天漂浮。

琳琅看到棉花般的柳絮便周身不自在,身上渐渐发起红疹麻痒,静如不放心就请了邹佩衍来问诊,邹佩衍看琳琅手上凸起的红肿已经被抓破了一层皮,这是对柳絮过敏所致。琳琅用药要仔细斟酌再斟酌,过敏用药往往含有激烈的成分,恐会伤及胎儿。

邹佩衍面有难色,琳琅知他必有难处,反而一脸坦然,“邹御医,你在本宫这儿直管说实话,都到了这份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本宫是不是得了枯草热?”

邹佩衍颔首道:“娘娘,挨过了寒冬,没想到这个初春也不好过。您这体质随着长久用药有了些改变,而春风柳絮最是容易过敏发疹。微臣不能给您开内服之药,唯有稍微舒缓些的外用方子,您也不可多用,唯有恨痒到了极处,稍稍涂抹些,治标不治本。”

琳琅笑靥微微,“邹御医,本宫最近总是犯头疼,肚子里的孩儿闹腾得紧,真担心他心急着要出来见娘亲呢。”

邹佩衍双手成拱,一眼深邃地望着和顺的贤妃。“娘娘您的脉象滑顺如水,您受了这么多苦,腹中孩儿却健硕无疑,您且放心,微臣拼了老命,也要护您平安生产。”

琳琅请邹佩衍用了会儿茶,邹佩衍临走前,她忍不住问道:“邹御医,皇上近日可好?”

邹佩衍直言回复:“皇上夙兴夜寐操劳国事,微臣偶尔为他请脉,总见他眼下笼着青影,只是皇上身体底子厚实,扛得住。”

入夜时分,琳琅头疼欲裂,又不敢贸然用驱头风散,现在入口的每一样都是细致到了极处,生怕最后功亏一篑。静如见琳琅隐忍吃痛,眼泪摩挲缠在眼眶子里,便道:“主子,婢子当日见李昭仪给您拿捏的手势很熟练,要不婢子去请拾翠殿的李昭仪来给您松络松络?您这头风犯得胃口全无,不仅伤了身子,对腹中的孩儿更是摧残。”

琳琅吃痛,摆摆手,“不妥。”

静如自知身份,但疼在琳琅身上,她看在眼中心里的吃痛却丝毫不少一分。“主子,那婢子去求见皇上,他对您就算心存芥蒂,念在往日情分上必定会来看您的。皇上是您的药,也许您见着他便不药而愈了。”

琳琅不甘心,发狠似的踹翻了跟前的月牙杌子。“不妥不妥。”

静如左右不得法,琳琅痛得说不出话来,辗转在贵妃榻上不成眠。静如说道:“是药三分毒,您不能用药,这可如何是好?”

琳琅抵着喉咙,压下艰涩的苦楚,低声道:“去请李昭仪。”

琳琅头疼了大半个时辰后,李之雁匆匆赶来,请了个安好,琳琅此时面色苍白,额头沁出密密麻麻的热汗。“姐姐,你受苦了啊。”

琳琅衔了一丝淡淡的笑容,“有劳妹妹了。”

李之雁盥了手,擦干净之后,双手在琳琅肩膀上按压了几个穴道,而后轻轻缓缓地揉着琳琅的太阳穴,痛楚似乎稍稍减轻了些,琳琅慢慢合上了疲累的双眼。

静如看在眼内,琳琅紧缩的眉头稍微舒缓,她心头的大石才略微落地。

过了好一会儿,琳琅才算彻底透过气来,她伸手抓起李之雁的巧手,笑道:“妹妹一双妙手,这大晚上真是辛苦了,本宫又欠了你一份人情,将来真不知道如何还你才好。”

李之雁擦了擦脸颊的薄汗,笑道:“姐姐客气了,能为您分忧舒痛,妹妹愿意。”

殿外有错落的脚步声,尉迟珩急躁地赶进殿中,项斯之事他仍未放开心结,虽然对琳琅置气,但听邹佩衍回禀起琳琅身子不妥帖,整个人身心都沮丧担心,在太极殿龙椅上如坐针毡,脑子里空白一片,脚步直接往蓬莱殿走。

琳琅汗涔涔地歇息着,猛然一抬头见许久未见的良人站在雕花红木鎏金隔扇门旁,心情顷刻间翻江倒海,想起身相迎,可脚底早已没有了气力。

李之雁神色蓦然一怔,深夜在蓬莱殿中见到皇上略有些尴尬,而后恭恭敬敬地屈膝见礼如仪,“奴婢见过皇上。”

后宫的宫人自恃身份,侍寝过皇上算是有个肌肤之亲的妃嫔可以自称“臣妾”,其余在皇上面前一概谦称“奴婢”。

尉迟珩不知深夜殿中还有旁人,敷衍一笑,“夜深路滑,李昭仪还是早些回宫休息吧。”尉迟珩下了逐客令,李之雁忙不迭屈膝出门回宫。

他凌然而立,仿若裹着周身的寒冰,想接近,又怕被冰冻三尺,伤了自己,更伤了他人。琳琅在他触目可及之内,腹肚圆润隆起,孕育着一个后半生的希望。容色在灯火映衬下,肤色惨白,脸上的青丝都缕缕清白透彻,她真是为了这个孩子,耗费了周身的心力。

许久未见,两人居然沉默以对,那些甜言蜜语曾经那么顺溜地脱口而出,如今哽咽在喉咙中,难以启齿。走到了这一步,感情中没有谁更在乎谁这一说了,早已都是刻入骨血中的牵绊。

耳畔风声凄婉,眼前烛火摇曳。

琳琅温婉而笑,嘴角扬起清淡如月辉的笑靥,一如过去那么清纯可人。“夫君,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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