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倾落笑的讪讪的。
许母还没有待许倾落问,就直接说道:“阿晟说是要帮着百姓们彻底安定下来才放心,因此带着淮县过来的那些乡亲们找活计去了,一大早的就走了,估计暂时是回不来了。你爹也是去帮忙了。”
“那我去找他们一起帮忙去。”
许倾落下意识的道。
许母拉住许倾落的手:“你且跟我来,母亲还有话对我说。”
她的面上含着些许的隐忧,眼中是凝重,许倾落察觉到了,本来以为母亲是要和自己说教一些闺阁女儿的规矩,现在看来确是有些别的什么了。
许母将许倾落按住在锦凳上,挥手让百草去外面守着。
房门一关上,许母就拉住许倾落的手,压低了声音将自己昨夜见到的事情说了出来:“......昨夜里你累的很了,一回来便睡着了,我看阿晟一直没有进来,便带着人出去看看,然后我看到阿晟和一个陌生男子在院子外打了起来,两个人好像还起了争执,总之不愉快的很,我也没有敢走近了看,总之我就是担心会不会是阿晟在五洲城的什么仇家?”
许母眼中虽然有害怕,但是更多的是担忧,不止许良已经将琅晟当成了一家人,便是许母平日里不说,其实对琅晟也是很满意的,不是满意于对方的一品大将军位子。而是琅晟的人品,许倾落在淮县的时候有好几次那么艰难,琅晟都能够毫不犹豫的站在她的身前,只是这一点便比什么都强。
许倾落皱眉,心底盘算着五洲城应该没有人敢于直接对琅晟出手呀,便是昨夜琅晟那么下了复家的面子,在她想来,复家也许会对琅晟愤恨,但是却因为此越发会小心不敢让人抓住把柄的。
她抬眸:“娘,你看清楚那个人的样子了吗?”
自己想想不清楚,许倾落希望从许母这里知道更多线索。
“隔着远。天色又黑,我就隐约看清楚是个穿着白衣服的男子,身体挺瘦弱单薄的,面色也挺苍白,对了,他还带着一把白色的扇子,是一把什么图案都没有的白色净面扇!”
许母眼睛一亮,如此道。
公子衍。
许倾落一开始便觉得母亲形容的人有些熟悉感,最后听到那白色净面扇的时候脑子中乍然出现昨夜临江楼中那个手摇折扇的瘦弱男子。
但是许倾落又觉得不可能,昨夜里琅晟对公子衍那么热情亲近,更遑论前世就能够看出琅晟和公子衍的关系不同一般,他们怎么会争执甚至打斗,还有公子衍那个身体。
“落儿,你想到了什么吗?”
许母问道,这种事情她看到了一夜都没睡着,想要和许良说,又知道他和自己一般也是想不清楚的,想到自家女儿在淮县时候还有这一路上的行止,最后还是找了许倾落。
“母亲,你有没有隐约听到什么?比如说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之类的。”
许倾落压下心头对公子衍的疑窦,觉得还是要再仔细问问。
许母摇头:“太远了,我不敢近前。反正我看的出来两个人之间气氛不太对,很不好”
许倾落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想来想去还是公子衍最符合许母描述的人,而且她对公子衍自一开始便含着不小的疑虑,却又因着琅晟的表现不断的否定自己的推测,一时间少女的脑子都有些乱了。
许母看到许倾落皱眉,跟着更加担心了:“落儿,我就是担心阿晟惹到什么仇家,万一有什么危险可怎么办,去京城一路遥远,万一有个什么”
“娘。你忘记了他是大将军呀。”
许倾落心里也忧虑担心,却是强颜欢笑,拉住许母的手:“便是真的有什么仇家,对大将军来说也就是一剑的事情,淮县当时情形那么危急人都无事,更何况只是个仇家。”
正在许倾落说的许母心中放开了许多的时候,有小厮在门外禀报,府中来客人了。
是杨谦和他的母亲绿娥。
“娘,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杨谦的娘亲为人不错,你在这边正好也没有个说话的人,她来了我就不担心你孤单了。”
许倾落转移了话题,拉着许母的手道。
杨谦和绿娥身上都是一身洗的有些发白却格外干净的衣衫,看着精气神比之初见的时候强了不少。
“这是我亲手做的饺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想着淮县和五洲城虽然一山之隔,口味却是大有不同,许夫人还有许小姐若是不嫌弃的话,尝个味道也好。”
绿娥还是有些放不开,有些拘谨,但是面上的笑容却是温柔真诚,让人一见生出好感。这个妇人离开了诺大的杨家之后,和儿子单独在一起住,反而多了勃勃的生机。
“怎么会嫌弃,我还正想着怀念淮县中的一些食物呢,尤其是这饺子,可惜家中的人都不怎么擅长这个,夫人有心了。”
看着绿娥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许倾落微笑着接过杨谦手中的食盒,笑盈盈的道。
绿娥的表情彻底轻松了:“喜欢就好,我也没别的能够报答许小姐了,若是你喜欢日后我经常过来送些。不成,我还是直接教给许家的下人吧,那样的话想吃的话随时都能够吃到,其实一点儿也不难的......”
杨谦望向一句话让自己母亲如此开心的许倾落,唇角勾起,笑的温柔,只是眼中的怅然却是若隐若现。
一个个饺子做的小巧玲珑,皮薄馅大,晶莹剔透的皮子隐约可见红的绿的虾仁菜蔬,只是看着便让人觉得胃口大开,可见是用了心的。
许倾落一口吞掉一个饺子,面对绿娥有些紧张拘谨的探寻目光,半晌笑着竖起了大拇指:“好吃,伯母这样的厨艺都能够去酒楼里当大厨了,只是给我和母亲做倒是屈才了。”
她话语亲近,声音轻快,只是听着便让人觉得心中舒适。
绿娥有些愣住,不是为了许倾落对她厨艺的夸奖,而是那一声伯母,反应过来之后,绿娥连连摆手:“许小姐喜欢的话才是对我厨艺的认可,您是我和谦儿的救命恩人,别说做一顿饺子,便是要我们的命都是应该的,绿娥出身卑贱,如何当的起许小姐的一声伯母。”
绿娥不是什么故作推辞。她是真的有些惶恐,虽然离开杨家和杨谦一路行来再也没有人刻意的侮辱鄙视她,可是出身的自卑时时刻刻都在绿娥心中留存徘徊,从来不曾真的去除。
她再也想不到许倾落会称呼她一声伯母,再也想不到有一日在她心中无限光彩的一个人会对着她称呼一声伯母。
“长幼尊卑,自来有序,这是圣贤也认可的,伯母你年长于我,本来我就应该如此称呼,更何况伯母又是杨谦的母亲,我与杨谦是朋友,那么朋友的母亲如何当不得一声伯母!”
许倾落这句话说的真心实意,没有丝毫作伪之态,她的眸子闪烁着动人的光芒,歪头望向也愣在那边的杨谦:“四公子,你不会是不愿意承认有我这么一个朋友吧。”
“......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杨谦望着许倾落的笑颜,那是真实的温柔的动人的笑,那是让他的眼神始终无法移开的笑靥。
半晌,用一种喟叹一般的语调,杨谦说出了这样一句有些暧昧的话语。
他最庆幸的事情是遇到许倾落,一次次救了他的性命,最纠结的事情也是认识许倾落,因为每每在他要将她放下,要将她深埋心底的下一刻,许倾落总是能够做出一些让杨谦动容的事情,说出让他忍不住心颤的话语,然后便是更深的沦陷。
只是杨谦已经习惯了掩藏自己的某些情绪,一时间便连许倾落都没有察觉他神色间的变化,许倾落只是在听到杨谦的一句得友如此。夫复何求的时候,忍不住笑开。
虽然心中还是因为许母的话,因为揣测着琅晟究竟是否有什么敌人,与他对打争执的人是否是那公子衍而分神有了吧,此刻也还是因为杨谦的话语而心情好了许多。
“快别光顾着说话了,饺子都快凉了。”
开口的是绿娥,她放下了更多的拘谨,主动将一个饺子夹到了许倾落的碗中,面上的神色越发的兴奋自然:“这是我做的虾仁玉米馅的饺子,夏日最是爽口。这个是百合蜜仁馅儿的,还有这个是用荷叶配着一些腊肉做的,这个,这个,这个......”
绿娥的表情是杨谦从来没有见过的轻松惬意,恍惚间,自己的母亲似乎年轻了十岁,似乎从来不曾存在在杨府十数年的磋磨痛楚。
许倾落很给面子的将绿娥带来的饺子吃掉了大半,许母也吃了十几个,总之母女二人将那一食盒的饺子吃的七七八八的。比什么赞叹都要让人心情好。
绿娥嘴巴一直没有合上,不断的和许倾落说起了自己饺子馅料还有饺子皮的独特制作方法。
许倾落有在认真的听,偶尔还会问出几句,都是问在点子上,而不是随意询问,一时间饭桌上响起的只有许倾落和绿娥的声音。
旁边坐着的不论是许母还是杨谦都没有阻止,甚至是乐见其成。
许母是想着许倾落难得对厨艺感兴趣多过医术,能够趁机多学着些也好,便是趁机收敛一下心性也不错。
许母不是对许倾落喜医术的作为不满,她甚至是骄傲的,对许倾落一直以来的勇气与坚定。
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她更加想着能够让许倾落不要显得那么异样。
一个男人出色异常的话,得到的会是封侯拜相,功成名就,而一个女子出色异常,并且那出色与寻常女子不同的话,等待着她的通常便是无尽的流言蜚语与异样的眼光。
而杨谦,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母亲那么善谈,他喜欢这样子大胆谈笑的母亲。
绿娥和许倾落交流了一番之后,无论如何,杨家母子二人都放的更开了,绿娥甚至在饭后被请到客厅用茶的时候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声许良怎么不在。
一家之主虽然不在挺疑惑的,但是没有规定谁来拜访都要一家之主出面,尤其他们拜访的最主要还是许倾落。
因此话一出口,绿娥就意识到自己的不对,讪讪的住嘴,想要说什么补救又不会说话。
杨谦回神正要打回圆场,许倾落已经自然而然的接了话题:“我爹今日一大早就说要和琅将军一起为淮县的百姓寻找活计,谋求生计,只是到现在还没有回,想来是还没有找到吧,对了,四公子是否想好了日后要做什么?”
许倾落面上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却是将绿娥的尴尬给掩了过去,绿娥悄悄的松了口气,杨谦自然明了许倾落的用心,因此也没有隐瞒,更何况本来就没有隐瞒的必要:“好叫你得知,我今日一早倒是真的得了一份很是稳定轻松的活计做。”
“哦?不知我是不是有幸知晓四公子口中稳定的活计是哪个?”
许倾落是真的有点好奇了,杨谦的能力她自然知晓。不能否认的出色,只是杨谦现在不是前世的新科状元,只是一介落难公子,孤儿寡母的,她是真不晓得杨谦口中稳定轻松的事情是哪个。
许倾落甚至想着杨谦是不是被什么人给骗了,自己对五洲城虽然只是前世一些记忆,比起杨谦却是多有了解,若是杨谦真的被什么人骗了的话,她却是不能够容许的。
许倾落方才的朋友之说,不止是为了让绿娥面上好看,更是真心将杨谦当做朋友,没有做假的,也许那一次在杨家被曹萍算计她反算计之后杨谦的质问让许倾落有一段时间是不想要和杨谦再产生任何一点交集的,甚至觉得杨谦是杨家的人,若是得到重视也许日后又是一个杨云平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