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许倾落将一颗安眠的药丸极其顺手的塞入了百草的唇间。
那药丸做的入口即化,百草还没有反应过来,沾染了唾液的药丸化为的一汪药水,不受控制的滑落入喉间。
“小姐,你怎么能,这样......”
百草的脑袋有点晕晕的,眼睛半眯了起来。
许倾落摸着百草软软的发髻,帮着她整理着散乱的发丝,眼中的神色格外的柔和:“嗯,好好睡一觉吧。”
再醒过来,也许就到京城了。
“小姐,你不担心吗?”
已经闭上了眼睛的百草突然间嘟囔出声:“那个地方,从来没有去过的......”
京城是天子脚下。即便是见过了天子,京城在太多人的心中,尤其是在边远之地出生的人心中,都是格外不同的。
许倾落怔了怔,半晌:“那个地方,我去过的......”
我去过,我呆过,我在那里爱过,恨过,错过,悔过。痛过,哭过,笑过,求过,心死过,直到身死。
于前一世的许倾落而言,京城才是她待的时间最久,经历了最多,最无法忘怀的地方。
百草已经睡了过去,睡着的时候小嘴微微抿起,嘴唇上有点点晶亮的口水。显得格外的单纯。
许倾落坐在百草的身边,望着两边河道上的景色随着船行而渐渐向着身后退去,望着那离着京城越来越近的路,半晌无声。
京城的码头比起五洲城的码头大了何止于一两倍,来往的人也更是多了不知凡几,船还未曾靠岸,远远的就是一片船影人影交错,喧哗吆喝声尽数窜入耳中。
“小姐,你看那就是京城,真的是好大的码头,好多人呀。”
百草叽叽喳喳的在船头对着许倾落指点着,脸上满满的都是惊叹,她在船上用了许倾落的安眠药物躺了快三天,精神头是完全回来了,脸颊红扑扑的,映照着清晨的阳光,点缀的格外有活力。
许倾落扶着船舱走了出来,望着百草面上的惊叹,忍不住好笑:“这就吃惊了?京城四阕十八巷,纵横遍布的街道店铺屋宇行人数不胜数,保证到时候看的你眼花缭乱,对了。京城中的点心小吃最多,到时候呀,我一一带着你去品尝,保证让你觉得不虚此行。”
许倾落的眼中有怀念之色,再是痛过,恨过,悔过,京城也终究是她前世待着最长时间的城池。
“小姐,你怎么这么熟悉?好像来过一般......”
百草疑惑的望向许倾落。
许倾落收回了遥望的眼眸,转头掐了一把小丫头的脸颊:“我梦中来过不成呀?多看看那些游记,保证比正宗的京城人知晓的还要多。”
“那姑爷不是就没有机会带着你去逛京城了呀。”
百草不止没有像是往日那般佩服许倾落的博学多识。反而是担心起了别的,虽然琅晟和许倾落到现在也没有正式的婚约,但是偶尔的时候百草会叫他姑爷,当然,是只有她和许倾落的时候。
“百草,没有想到你也很聪明嘛。”
许倾落赞了一声:“放心,我见到阿晟一定装的对京城一无所知,至于那些好吃的糕点小吃,等到我被阿晟带着熟悉的京城再带你去好不好?”
她似真似假的。
百草瞪大了眼睛:“小姐,你,你欺负人。”
跺脚转头不想搭理恶趣味的许倾落了。只是一会儿看着码头上那些来来往往被接走的人,她又有些纠结了:“琅将军应该不知道我们靠岸的时候,哎,陛下说是让我们来京城,接下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下一瞬百草张大了口,因为她看到了码头上人群中的一个人。
“小姐,看,你快看!琅将军,是琅将军呢。”
一袭布衣,一双皂靴。琅晟的穿着丝毫不起眼,可是顺着百草指着的方向望去,许倾落却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高大,英俊,端肃,气势凌然。
男人似乎也望见了许家的船,或者说是望见了和百草一样站在了桥头的许倾落,紧紧抿着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许倾落招手,眉眼弯弯的:“阿晟!”
她突然将双手放在唇边,然后大喊了一声,那样热烈的样子,让琅晟想到了两个人相识不久的时候,那一次他骑马带着她回到许府,她对着纵马而去的他喊的那一声我心悦你。
心里一瞬间软的像是浸泡的温水一般,琅晟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脚尖在地上一点,在周围人的惊呼声中,身子腾空而起。
码头河面上无数船影交错,男人宛若是一只飒然英姿的大鸟一般,脚尖连点,转瞬间,从码头上,落到了河面上停泊的船只之上。
“落儿......”
男人站定,望着许倾落,眼中满满的柔,伸手想要碰触她,却又一时间不敢,这里是京城,码头上人员太多太杂,许倾落初初来京,他不想让人对她的第一印象便是不自重。
许倾落伸手握住了男人的手,将自己的身子直接塞入了男人的怀抱中:“想抱就直接抱,我心悦你,你心悦我,就是如此,何必管世人目光。”
许良和许母都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一出船舱就看到了抱着琅晟不撒手的许倾落。
许良抚着自己的胡子,忍不住轻笑,自家女儿和欣赏的后辈感情好,他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好。
反而是许母,瞅了瞅周围那些个看着这边的人还有对着许倾落指指点点的声音,眉头皱了皱,初到京城,女儿的名声万一被有心人传开的话......
想到这里,许母张嘴:“落......”
许良拉了她一把:“小儿女聚少离多的,就让他们放松放松吧。”
许倾落抱着琅晟,露出的半张脸上灿烂的笑意让许良不想要理会那些世人目光,就像是许倾落所说的一般,有的时候,世人的目光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从前在淮县的时候那么在乎女儿的名声有一丝一毫的损伤,甚至因为那些流言差点举家迁徙,归根结底也只是为着担心日后女儿在外面受了委屈,承受不住那些流言蜚语,未来找不到好归宿。
而现在,一次次发生的事情证明了许倾落的坚强,她不是那些会被流言蜚语影响的人,她想要做什么,便是与世人的观念相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最主要的,还是因为琅晟,许倾落有琅晟这个最好的归宿,对她真心,有责任感,会保护她,能够和她一起面对所有生死艰难的男人,还有何求。
许母瞪了许良一眼。什么叫聚少离多,所以应该轻松轻松,京城这个地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万一女儿现在的行为被人大做文章受了委屈怎么办。
这么想着,许母便要上前。
许倾落从琅晟的怀中挪开了身子,看着男人那有些红却故作严肃的脸,看着男人眼中的一点遗憾,感受着指尖男人拉扯力度的加大,少女忍不住哧哧的笑,轻声开口:“等到没有外人的地方我们再抱个够,现在再抱下去的话。我娘可就要来棒打鸳鸯了。”
说着话,许倾落拉着琅晟的手走到了许良许母两个人的面前,笑的异常好看:“爹娘,我们到京城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中满是光彩绚烂。
到京城了,而此刻,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都在她的身侧,世间还有比这样还好的事情吗?
无论京城中接下来会面对的是什么,无论日后会有多少艰难阴谋,只要最亲的最重要的这几个人都在她的身边。她又有何惧?
琅晟握紧了许倾落的手,掩饰自己的紧张:“伯父伯母,我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住的地方,还有马车,在岸边,等会儿我带着你们过去,那房子虽然有些年头,但是我已经找人稍微修了一下,应该还可以,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的话,给我说。我再找人......”
他和许倾落连亲吻还有半夜躺在一起的事情都做了,按说不应该脸红,但是从少女方才当着众目睽睽一声我心悦你,你心悦我之后,他就觉得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觉得脸发热心发烫,笨嘴拙舌的也不会说话也不会动作了,完全是跟着许倾落来,待到要自己说了,说的零碎的很。
琅晟自己都觉得自己在许良许母面前说话太过乱七八糟,自己住了嘴。脸上全是挫败。
许母看了看许倾落那大大方方的笑容,看了看琅晟那挫败不知所措的样子,又看了看两个人紧紧拉在一起的手之后,突然间就没有了方才那种莫名的担心。
与其担心自家女儿被流言蜚语伤害,还不如担心琅晟这个大男人被许倾落给玩坏了。
许母别过了头,有些莫名好笑。
许倾落忍不住带着笑开口:“那爹娘我们这就下船吧,阿晟这么有心给我们准备的房子,我都迫不及待的要去看一看了。”
许倾落的心情非常非常好,阳光灿烂的很,可惜她的好心情就持续到下船上岸,因为一个不速之客。
“表哥!”
一声格外亲近温柔的喊声乍然响起,黄衫丽人像是极其欢喜一般,向着一脚刚刚踏上岸的的男人小跑而来,然后不出许倾落所料的,在邻近琅晟而琅晟要躲开的时候,平地里那女子的脚腕一扭,身子一歪,向着男人怀中冲去:“啊,表哥救我!”
后面就是滚滚的河水,一个未嫁女子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入了水中,是什么名节也毁了。
琅晟本来要躲闪的身子一顿,下意识的便伸手接住了黄依依。
“表哥,表哥幸亏你拉住了我。”
黄依依的身子仿佛是软骨一般,无力的靠在琅晟的怀中,手紧紧的扒拉住男人的胳膊,胸部也跟着往男人的胳膊上若有似无的蹭了两下,同时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的看向跟着琅晟下船上岸的许倾落。
在看到许倾落容颜的一瞬间,黄依依心底升起的巨大的恐慌感,却也只是一瞬,一瞬的恐慌之后,黄依依的眼中多了些得意,即便许倾落容颜倾城绝色又如何?
一个医女,一个不知道羞耻不知道维护自己名声的蠢女人,一个在琅母那边还未曾见面已经有了诸多负面印象的女子,她就不相信自己不能够赢过对方。
许良和许母皱眉看着扑入琅晟怀中的黄依依,百草一脸愤然恨不得上去将黄依依给狠狠的拉开,不要脸。
倒是许倾落这个当事人表现的格外淡定,仿佛没有见到琅晟和黄依依抱在一起一般,径自往琅晟这边过来。
黄依依的得意没有持续多久,
琅晟皱眉:“依依,放开。”
男人根本没有感觉到黄依依刻意将自己的胸部柔软往胳膊上蹭的那份用心,在接住对方之后第一时间就想要将对方给拉开,可是黄依依的手指像是抓什么一般紧紧的扒住他的胳膊。
若是强力扯开,对方可能会受伤。对黄依依这个表妹琅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他毕竟太小离家没有和这些亲戚相处多少时候,连琅威都比他相处的多,再加上当年琅父早早离世,母亲那边的亲戚对琅家三口不闻不问,乃至于落井下石,琅晟一直都是记得的,他没有报私仇的习惯,成为大将军后没有做什么,但是心中到底是落下了印。
对在他成为大将军之后凑上来的母家亲戚,琅晟最多也就是亲戚间那一点儿情分罢了。但是也就是这点儿亲戚情分,琅晟对黄依依多了点儿忍耐。
黄依依没有觉察琅晟眼中的冷淡与忍耐,反而是更加抱紧了男人的胳膊:“表哥,我这次来是专门找你的,姑妈有些不舒服,你又找不到人,我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便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