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转身便要拿方才随手放在地上的东西,眼睛瞪大了,半晌,后院中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啊,我的糕点!”
琅晟正端坐在书案前,一口糕点一口茶,好不惬意的样子。
奶香甜味充斥在口腔之间,味道果然是极其的好。
敲门声突然响起,琅晟面上的笑意一顿:“谁?”
“表哥,是我,姑妈想着你晚上熬夜批公文,让我给你熬点汤水补补身子,表哥你开门好吗?外面好冷。”
黄依依娇柔的嗓音从外面传来,夜风一吹,声音有些零碎,带着些缠绵的味道,尤其是表哥二字,更是喊的格外含情。
琅晟皱眉:“这么晚了,我不想喝什么汤水,你去睡吧,我要休息了。”
对黄依依的亲近从前若是无可无不可,今日黄依依先是在码头刻意撞入他怀中,后来是在母亲面前对许倾落多有些诋毁之语,琅晟已经对她没有了什么耐心,起码没有兴趣大半夜的将人让进来。
虽然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自身立身端正,从一开始便不要给人什么遐想的空间。
这一点琅晟想的很清楚,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在和许倾落那么相处了几日后,考虑到少女的名节,直接说出会负责的话语,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自己心动了,只是这一点琅晟却远远没有许倾落看的清楚。男人在感情上很多时候不如女子细腻看的明白。
“表哥,那参汤是我熬了三个时辰才熬出来的。”
黄依依的声音里满满的委屈:“我手指头都不小心烫伤了。”
琅晟对许倾落的维护太坚决,甚至为此不惜和琅母那样说话,本来以为只要讨好琅母一人就好的黄依依在考虑了半晌之后,终于决定主动出击。
可惜琅晟对她的主动没有什么兴趣,他直接吹熄了灯,连书房的门都不出,直接给了黄依依一个狠狠的闭门羹。
黄依依望着那黑了一片的书房,牙关紧咬,觉得脑门子里的筋脉突突的跳。
良久,那书房的门还是对着她关的严严实实的。黄依依试图直接进去,伸手推了两下,里面关上了。
“表哥,你真的是太过分了!我也只是一片好心。”
脸上恨的有些扭曲,嘴里还是娇娇委屈的声音,一跺脚,转身向着琅母的院子而去。
许倾落自然不知晓琅府那边发生的事情,也不晓得琅晟后来心中的踟蹰和被琅威挑出来的真心,更加不知道黄依依在琅晟身上加大了力气。
不过就算让她知道了,她也不会担心的,说句不好听的,她前世那个样子,琅晟都能够顶得住琅母的压力娶了她待她一心一意,现在她很确定自己在琅晟心中的地位只增不减,难道还会这辈子比上辈子混的还不如意?
悉心经营的一辈子和不断作死的一辈子,许倾落很明白两者的分别。
她现在不担心琅母的事情,黄依依不足为虑,那个女子更看重的明显就是琅晟的地位,只要稍加用些手段让琅母看清楚黄依依的本性,再是娘家侄女,好感度也要下降大半。
许倾落现在比较上心的是进京之后去太医院登记报道进贡一事。
将琅威送走之后,许倾落直接去了书房,备好了笔墨,坐好了,斟酌起了合适的进贡的丸药,这药必须要不容易被有心人利用,温补养神之类的最好,不容易和其他的药物冲突,总之一切以安全为上,一切小心谨慎最好。
皇宫中的水太深,后宫之中,别说是宫女太监妃嫔侍卫太医这一类伺候的人的命没有什么保障,一个不小心便牵扯进去什么后宫阴私之间丢了性命。便是公主皇子历史上也不少折在后宫阴私之手的,更有甚者,皇帝的性命也不见得多么的安稳。
而这些阴私之事上,最必不可少的一环就是药物了,太医院开的药物,宫妃身边的人带进宫中的药物,前世许倾落若是没有在药物上有那么一手,早就死的不能够再死了。
她没有死,可是一次次经历的太多,不得不防。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落儿,还没有睡呀?”
是许良。
他和许母经历了五洲城中胡氏的一场fēng • bō,虽然有过嫌隙痛苦,可是之后事情说开了,他也认清楚了许老夫人的自私狠毒面目,心中少了许多遗憾,最近又和许母一起服用着许倾落炼制的丸药,倒是越发的年轻了,显得精神烁烁。
书房的门被打开,许良站在门口手中拿着食盒,许倾落看到许良那张丝毫不显老的脸,心情都觉得好了许多:“爹,你不是也没有睡吗?”
“我宝贝女儿在这边挑灯夜读的。我哪里能够睡的着呀。”
许良如此道,进了书房将手中的食盒放下,打开,里面是冒着热气的几碟小菜和白粥,还有一碗点着青翠之色的小馄饨:“不管做什么,都没有吃饭重要,若是饿坏了身子,那才是真不值当的。”
“爹你放心吧,我比谁都注重保养身子,我还要奉养爹娘天年,让你和娘看着我嫁人生子快快乐乐的日子呢。”
“你要是真的这么自觉就好喽。”
许良忍不住道。
许倾落做出一副馋嘴的样子:“爹。这小馄饨闻着好香,是谁这么好的手艺?”
想要转移话题。
“是你爹我亲自下厨,跟着过来的除了百草之外也就你娘身边还跟着一个丫头了,其他的都是大男人,难道还让你娘晓得你到现在还没有用饭?”
“爹的手艺比我都好,爹你真是世上最好的爹爹了。”
许倾落一口吞下一个小馄饨,如此道,甚至伸出了另外一只手翘起了大拇指。
许良笑叹了口气,望着许倾落眼角下的青痕:“有时候真不知道将你养育的比男儿还要好,究竟是好是坏。”
虽然没有看许倾落写的究竟是什么,实际上他如何猜不到许倾落在忙些什么。
许母的见识少,不知道给皇宫进贡药丸药材之类的其中风险有多大,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自家女儿和琅晟的事情,只要女儿的婚事给定下来,她就没有什么担心的了。
而许良,即便他只是在几个地方行医过,即便他对皇帝尊崇忠诚,也终究有自己的判断力,终究知晓其中的危险。
“爹爹能够将我养的比男儿都好,绝对是一件大好事,因为我现在自信自己不输男儿所以我很快乐,因为我现在自信自己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家。所以我很幸福,若是我只是那些深闺中想着嫁人生子便满足了的小娘子,若我只能够看着家中有危险看着自己在意的人需要帮助却无能为力的话,那我才会真的痛苦。”
许倾落放下了手中的汤匙,望着许良,眉眼间全是坚定。
前世那个只有自身情爱,满脑子愚蠢的只能够看着自己所爱的人一个个离去的自己,她再也不想要经历。
“你呀,总是有那么多理由。”
许良忍不住摸了摸女儿的脑袋,顺手拿起桌上的笔,蘸了蘸墨:“你想要努力保护自己在意的人。那你爹我也没有老大连个药方子都斟酌不出来吧?”
说着话,已经取出一张崭新的白纸,在上面添了几味药丸:“宫中的忌讳我是不知道,但是总的来说应该还是有功无过为最好,这几味药就不错,用的药材也都是一些没有太重药性的温补药材。”
“这一味药丸成分里面有羊霍草,这东西就和藏红花一般都是对怀胎女子不利的,最好不要进贡......”
许良一边写着自己的,一边对照着许倾落的,偶尔指出几点要害。
许倾落虽然没有直说,却一直觉得自己的医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可是此刻望着许良一笔笔写出的方子禁忌,突然发现自己从前真的是自大了,别说一个突然出现的南宫墨,便是在自己身边多少年教导的父亲,她居然也给小视了,忘记了若是父亲真的没有自己的厉害之处,又怎么可能让那么多人尊崇?
比起许倾落的擅长毒药,喜用烈药,许良更加擅长的正是皇宫中适合的那种温补无错之药。
两父女在书房中讨论研究药方直到大半夜,却不知道皇宫中,也有人在惦记着许家。
“听说许家已经入京了?”
娴贵妃轻轻的用盖子掠了掠杯盏中的茶叶,碧绿的叶子舒展开优雅的姿势,淡淡的清香在鼻端徘徊。
她陶醉一般的深吸了口气,绝美的容颜更形绝丽。
只是灯光闪过,恍惚间眼角有细细的纹路出现。
“启禀娘娘,那许家的船今日刚到的西郊码头,琅将军亲自去接的人,据说还充当车夫给许家人驾车,将许家人安置到了将军府的隔壁。”
垂首的宫女不敢看娴贵妃一眼,低声交代着从宫外传递来的消息。
“呵,跟着女人裙子后面转的大将军,亏得陛下还对这种人重用。”
娴贵妃满是讽刺的道了一句。将手中只饮用了一口的绝顶好茶轻轻的一下,放到了身侧的桌案上。
叮的一声,让下首和身侧的宫女都打了个冷颤。
“下去吧,让下面的人继续盯紧了许家和将军府,有任何动静记得和本宫回报。”
等了半天等来了这么一句话,以为娴贵妃会发火的宫女小心的呼出一口气,便像是逃得一命般,低垂着的脸上全是劫后余生,小心后退着退了出去。
“娘娘,您有什么打算?是不是需要去和太医院打声招呼?”
娴贵妃身侧的心腹却是深知自家主子的心性,听到许家没有发火。必然是心中有了什么别的心思了,她想了想,小声试探着问。
“和太医院打什么招呼?许家进贡药材只要是好的,太医院也没有必要为难,若是差的,太医院自然会秉公处理的,只是本宫记得前段时日,琅将军不是意外救了皇后娘娘所出的那位星河公主吗?星河公主听说对琅将军格外赏识,甚至还想要留他在身边当一当贴身侍卫呢。”
娴贵妃的眼中是一缕缕的寒芒,说起贴身二字更是刻意含了暧昧:“去,你将今日琅将军对许家尤其是许家那位姑娘的在意好好的给星河公主说说,也可以给公主说说五洲城的时候琅将军对其独一无二的维护。”
娴贵妃的话音出口,身侧的心腹宫女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星河公主其人,那简直就是宫中所有人人见人怕的一个魔星,星河公主是皇后的女儿,太子的亲妹,是皇帝唯一嫡出女儿,自然是千尊玉贵的,最开始的时候比起太子还要得皇帝的宠,偏偏她自小性子暴戾狠毒,动辄处死身边的宫女内监。而且手段残忍,后来因为她刮花了皇帝宠爱的一个妃子的脸到底被皇帝送出宫外潜心静修,一去便是十年,前段时日皇后也不知道怎么给皇帝说的,居然让星河公主回来了,只是星河公主回宫的时候遇到曾经被打死宫人的家人冒死行刺,差点儿身死,若不是琅晟被皇帝派到她身边护卫,恐怕回来的就是一个死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