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我以前一个故人的暂居之地。”平王妃说完,指了指床铺下面:“有个箱子,里面应该有些药丸。”
魏如意立即去拿了药丸来,平王妃自己挑了些吃了,才缓缓坐起身,扶着魏如意的手坐在了满是灰尘的床上。
这里俨然许久不曾有人来过了。
“咱们先躲在这里吗?”魏如意问她。这个平王妃看起来似乎不如表面的简单,她还是不要暴露的好。
“不。”平王妃摇头,眼底溢出泪来,只望着某处怔怔道:“我一定要去见他。”
魏如意看她一副痴心不改的样子,直发愁,她有平王或许可以保命,可自己怎么办。
平王妃似乎这才注意到了她,只轻声道:“你叫如意?”
“臣女魏如意。”魏如意见她提到自己,多半是有法子救自己了,忙笑着回道。谁想她只是满眼歉疚:“对不起,将你拉到这件事里面来。”
魏如意:“……”
她还能说什么,她分明是要拉自己当垫背的。
平王妃看着她哑然的样子,从脖子上取下一根红绳来,红绳上只挂着一个白色的玉珠,但玉珠内却用微雕雕刻着极为丰富的内容,只是魏如意还看不清而已。
她将珠子放到魏如意手里,柔声道:“若是你能活下去,这便算是我的歉意。”
“平王妃。”
“我可能活不长了,想听听我跟殿下当年的故事吗?”平王妃眼里溢出光来,似乎又回想起了当初的岁月。
魏如意拿着珠子,想着左右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只能点点头,默默擦着脸上的伤口听平王妃细细述说了,却不知此时的慈云寺外,已是十分热闹。
那些黑衣人进入密林后,只能远远追赶马车,丝毫没察觉马车早已空了,所以等他们将马车用剑气劈个稀巴烂时,里面什么也没有。
“难道已经逃到寺里去了?”
“不知道,去看看。”
几个黑衣人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后,便直接往慈云寺去了。
慈云寺的香火一直很旺盛,只是上山朝拜的人,到了这会儿都已经下山去了,所以只有沙弥在打扫,很是安静。
黑衣人穿过前面的大雄宝殿,又找了好几个地方,却还是不见人影。
他们不敢就这样轻易离开,而且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最后一处没有去过的地方。
“头儿,要去找吗?”
“皇上曾吩咐过,不许打搅。”领头的也很迟疑。
“可是,万一她们真的躲进去了,难道就这样回去复命不成?”底下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那领头的想了想,也不敢再耽搁,直接下人叫人过去了。
他们所说的地方,乃是慈云寺后山临近小溪旁的一处简陋的小屋。
小屋外都栽种的一大片的竹林,很是清幽,靠近了,才能看到一个灰衣僧人正在拿着米一点一点的喂着停在院子里的一群山雀。
黑衣人一到,那杀气便将鸟儿都惊走了。
“有客人来了。”僧人喃喃一句:“只可惜,贫僧不待客。”
外面的黑衣人听着,只对视一眼,除了领头的盯着这僧人,其他几个便迅速往小屋里去了。
那僧人面色平静的好似一面镜子,一丝波澜也没有。
淡淡的收好手里的米,便朝领头人藏身的地方道:“大统领许久不来,才来便要动手,是他连我也容不下了吗?”
领头的一听,不敢再藏着,很快便走了出来:“见过平王殿下,皇上绝无伤害殿下的意思,只是……”领头的微微一愣,平王这样说,那平王妃并没有藏到这里来?
他一想通,立即朝里头道:“都撤下!”
“头儿,我们……”
“撤下!”领头的语气一寒,那些人不敢耽搁,忙要撤下去,就又听得院子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了。
领头的诧异转过身,来人也惊诧的看着他。
“大统领?”姜宴平缓下情绪,笑起来:“原来大皇兄有客人,刚好,我带了京城最好的酒,还有三斤陈大娘秘制的酱牛肉,咱们三个可以好好聚聚。”
“七殿下,微臣……”
“怎么,穿成这样,父皇让你们晚上来山上捉山鸡呢?”姜宴走上前,笑眯眯看着平王,道:“大皇兄,今儿可是有大喜事,你怎么还是这副寡淡的样子?别是自己偷偷乐吧。”
余大统领整张脸都黑了,打断姜宴的话:“七皇子殿下,微臣还有皇上交代的任务,请恕微臣不能多陪……”
“那喝一杯总行吧?大皇兄终于找到了皇嫂,你这都不给面子,难不成真以为大皇兄出了家,就不是平王了?”姜宴察觉到平王妃和如意可能还没来,这个大统领夜晚打扮成这样上山来,多半也不是做什么好事。
他的话音才落,一直十分平静的平王脸色瞬时便白了。
他似乎怕自己听错了,还愣愣的看了姜宴好一会儿,确定方才不是幻觉后,才问他:“你说幼娴还活着?”
姜宴眼角快速将余大统领面上那一闪而过的杀气收在眼底,才笑道:“可不是嘛,就是在温泉山庄发现的,原来是皇后娘娘因为嫉恨你,将她给绑走了,谎称落水身亡,这次发现后,父皇立即就叫人给你送来了,我还以为现在应该到了呢,对吧,大统领?”
余大统领没说话,牙关死死咬着。
平王何等聪明的人,姜宴的话,他一下子就明白余大统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了。
幼娴不是被皇后掳走的,否则父皇他,不会如此急着要shā • rén灭口的。
“我……”平王脸上痛苦和悲伤交加,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他最敬爱最崇拜的父皇,竟是抢了他最心爱女人的人?
余大统领看着,忙道:“殿下,不是您想的那样,您要相信皇上。”
姜宴看着平王越来越不对劲,也不再说,只忙跟其他黑衣人道:“愣着做什么,扶大皇兄进去。”
平王只牢牢拉住他:“七皇弟,你能不能带幼娴来见我。”
“臣弟此番来,便是为此。”姜宴看着曾经叱咤疆场最威武也最英勇的大皇兄如今变成这个样子,如何不心疼,而且就算不为大皇兄,他也必要去找如意的。
说完,他看到还要再动的余大统领,眸光一冷:“大皇兄如今身子不适,身边没人伺候,余大统领不如在这里先候着,我去请庙里的大夫来瞧瞧。”
“可是……”
“难不成父皇的事,比大皇兄的性命更重要吗?”姜宴冷冷问他。
余大统领看着一贯吊儿郎当的姜宴变得如此严厉,心中一凛,他怎么忘了,皇家这些皇子们,可没有哪个是真正的善茬。
他垂眸立住:“微臣明白了。”
姜宴见状,这才放心离去。
可等他一走,余大统领的人便也趁着黑夜消失了。
平王只觉得深深的无力,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敌人,有朝一日会是他从小最爱的父皇。
“殿下……”余大统领也知道平王与皇上的父子之情,若说皇上还真的把哪个人惦记在心上,除了已故先皇后,便是这平王殿下了。
“不必再多言。事情我既然已经知道,便只想要见她一面。你们要她的命,到时候,我自会给你。”
“殿下!”余大统领跪下,平王却似乎疲惫了,合着眼睛靠在床边,不再多言。
密室里,魏如意听平王妃含着笑意一点一点的说完他们的往事点滴,似乎还能感受到她们当时相爱时的甜蜜。
只是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平王妃的身份。
“这件事,唯有殿下知道,如今你是第二个知道的。”平王妃浅浅一笑我,温柔看她:“从昨天见到你时,我便知道,唯一可靠的只有你。如意,对不起,将你牵累其中,可我太想再见见他了,哪怕一面,要我死我都愿意。”
“难道不能想想别的法子吗?”魏如意问她。只要活着,就一定有办法的。
平王妃的眼里生出悲伤来,那顾浓烈的伤痛,让魏如意看着也觉得心底发酸。
她愈发的温柔,温柔到魏如意看不出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她抬起手,轻轻抚着魏如意柔顺的黑发:“你还小,有许多许多事,你还不了解。那么多的身不由己,若是只有我一个人,我能熬下去。可若是知道他还在,知道我的存在只会让他为难,那我宁愿用我的命,换他现世安稳。”
“王妃……”
“如意,他们应该走了。你走吧,等天亮后,我就回去见他。你是侯爷之女,年纪又小,装作受伤失忆,他不好在明处对你动手的,等你再大些,就嫁的远远的,再不来这里,也再不要提及这件事,等他也死了,你就真的安稳了。”
平王妃轻柔的笑,看着她,仿佛看着亲人一般,目光温柔又温暖。
魏如意起了身来,她若是走了,平王妃这虚弱的身板,能撑到见平王吗?
她想了想,道:“王妃且在此处,千万要等我回来。”说完,魏如意便转身出去了。现在去找平王,让他来见平王妃,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她小心翼翼出了那洞穴后,四下看了看,天色正暗,附近一点儿声响也没有。
她这才猫着腰,小心的跑出来,朝寺庙的方向跑去。
不过等她跑走没多久,姜宴便寻来了:“王妃?小如意?”
他轻声唤着,平王妃听到他的声音时,还诧异了一下,可想了想,觉得多半是魏如意的人,这才小心翼翼朝外道:“是谁?”
“皇嫂?”姜宴惊喜出声,可才往前一步,就听到身后有杀气传来。
他立即抽出腰间的软剑朝后刺去,林间便窜出两三个黑衣人来。
姜宴发现那处洞口,立即守住,开始跟他们缠斗起来。
黑衣人是大内高手,他姜宴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十来招,姜宴便将三人全部击退:“你们有本事,今日连我一起杀了!”
黑衣人自然不敢,谋杀皇子,还是如今皇上最喜欢的儿子,他们有十条命也不够赔。
“七殿下,你该知道,若是皇上发现,你会如何。”其中一人道。
姜宴邪气一笑:“发现什么?”
黑衣人喉头一滞,七皇子好似的确从头到尾没说过发现了什么,可他明明就是知道皇上派人来刺杀平王妃!
黑衣人气急,要继续再上,但姜宴竟是不动了,任由他的剑刺穿他的肩胛骨。
姜宴眉心一拧,血气在空气里蔓延开,黑衣人这是真的傻了眼,忙跪了下来:“七皇子……”
姜宴一脚将人踹开:“明日我自会去问余大统领,他是不是真要杀了本皇子!”话落,黑衣人连连后退几步,姜宴这才去了密室。
但发现只有平王妃一人,心又微微提了起来,难道那个小丫头已经遭了毒手了?
“七皇弟。”平王妃已经听到了外面的话,知道他来此是好意,忙起了身,却因为之前受的伤,整个人都跌在了地上。
姜宴忙上前扶住她,才道:“平王兄已经在等着了,皇嫂,我送你过去。”
平王妃感激的点点头,这才忙跟他一块出去了。
魏如意还不知道姜宴也来了,只以为今晚九死一生。
“小师父,你……”
魏如意瞧见前头刚好有个小沙弥出来洗扫帚,忙要上去问,但话未说完,嘴便被人从后面捂住了。
她想要挣扎,却忽然脖子一疼,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凌风看着晕倒的她,冷哼一声,直接拎起扛在肩上,便消失在了这密林里。
现在抓了一个魏如意,那么接下来,就剩下一个平王了。
平王一死,皇帝必要伤心欲绝,到时候京城只剩下一个瘸腿矮子瑞王和一个纨绔七皇子,最有名望的,便是萧王姜棣!
魏如意没晕得很彻底,就是脖子被人打得那一下,把她给疼蒙了。
等她醒来,就发现被人扛着,脑袋朝下的晃荡。
“我想吐……”好晕啊,哪个王八蛋把她倒吊着。
“居然醒了?”凌风眉心一拧,就要把她放下来看看,谁知才把她放下来,她就抓着他的衣领朝里面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