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会是今日魏信悄悄见的那个人吗?
魏信现在最大的利用价值,应该就是他是自己父亲这层身份,难道又有人要利用他,来拿捏自己不成?
若是如此,她就干脆先送了魏信去西天!
魏如意拉着胡清微回了南风院,看着她微肿起的脸,拿了药膏替她涂上,但涂着涂着,她又轻轻叹了口气。
胡清微以为是自己给她添了麻烦,忙道:“如意,你别着急,我回头就上孙家道歉去。”
“是你别急。”魏如意拉着她,看她眼眶红红的模样,想起初次见她她那副爱管闲事的样子,笑起来:“姐姐心肠好,可这性子有时候未免太软了些。等你嫁入姜王府,也是有人撑腰的了,小姜公子我觉着不错,一定会护着你的,往后姐姐呀,只管硬气些。”“可我到底还没嫁过去……”胡清微微微垂下脸,魏如意则是把她的脸给捧了起来,正色道:“没嫁过去,那也是姜王府三媒六礼定下了的未来儿媳妇,哪里还能由着旁人欺辱?”
“我……”胡清微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她羡慕如意的果敢和大胆,但她自己能行吗?她极少与人红脸争吵的,更别说按照如意这般,半点亏也不吃的。
木英在一旁看着,拉了拉心急的魏如意,笑道:“胡小姐肯定受惊了,小姐,不如让小厨房拿些点心上来,你们喝点茶慢慢聊吧。”
胡清微微微松了口气,魏如意瞧着,也只能应下了。
与胡清微聊了些她备嫁的事儿后,才听人来传,说铁师父跟莎慕已经一路打到府里来了。
“这个莎慕功夫倒是不赖。”魏如意无奈看了眼胡清微,胡清微终于腼腆笑起来:“这个莎慕姑娘跟铁师父应该只是切磋吧,不然不会到这会儿还没分出胜负,如意你也一点儿不着急。”
魏如意嘻嘻一笑,就拉着她出去观战了。
两人才到门口,莎慕和铁师父看到魏如意来,便纷纷收手停了下来。
魏如意看这样精彩的决斗转眼就没了,不由有些失望,铁如兰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冷着脸走过来,道:“她一路跟着胡小姐来的。”说完,眼皮都没眨一下便越过魏如意走了。
“跟着我?”胡清微满头问号,魏如意也不解,问莎慕:“莎慕姑娘跟着胡姐姐,可是有什么事?”
“只是无聊,看到她跟人起了争执,便看热闹了。哪想到才到魏家门口,这个冷面恶婆娘就杀了出来。”莎慕睨了眼铁如兰离开的背影,暗暗揉了揉自己方才被她震得发麻的手腕。
魏如意看到她的小动作,也没出声,只客气道:“既然来了,姑娘可要坐下喝杯茶再走?”
“原本是有这个想法的,不过现在时辰不早,我就先回去了。对了,你也不用急着感谢我那次郊外救你之恩,回头我有要你报答的地方。”莎慕的红唇邪气的勾起,她今日本是来探探魏府的虚实,以便离京时好将她带走的,但现在她不止手腕发麻,肺腑也被铁如兰所伤,她必须快点回去疗伤才行。
说完,她潇洒的转身就走了,一直停在围墙上的百罗鸟也跟着鸣叫一声,扑闪着翅膀落在她肩上,随她一道离去。
木英看着她丝毫不乱的背影,也有些钦佩:“看她方才的气息都乱了,肯定受伤了,居然声都不吭。”
“到底是毒药世家出来的,能驯服百罗鸟这样的烈鸟,还能有白虎做宠物,必吃过大苦。”魏如意不偏不倚的夸赞了一句,胡清微则是满眼的钦佩,她所见到的女子,竟各个都是不简单的,若是自己也能这样就好了。
“如意……”她转头看着魏如意,真心笑道:“我也先回去了。今日之事我确有不对,但孙小姐不对在先,我先回去跟祖父商量,之后再让祖父问问姜王府的意思,若是姜王府肯护着,那我绝不会去孙府道歉的。”
魏如意看她开了窍,会心一笑,才让人送她回去了。
待她走后,魏如意踱着步子往回走,可冤家路窄,孙绾儿和孙夫人刚好由老夫人身边的嬷嬷送着一道出来,孙绾儿的眼睛肿成金鱼眼,孙夫人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二人看到她,脸色就更差了。
孙夫人只轻哼了一声,就领着人径直越过魏如意走了。
木英皱眉:“您好歹是公主……”
“罢了,我也无意与她争个什么。”魏如意制止住木英,只觉得暗处那道阴森森的目光还在,她朝四周看了一圈,却不见人影,眉心紧了紧。
“小姐,怎么了?”
“没事,大姑母和大姑父何时出发,我也去送送。”魏如意只轻笑道。
木英看她故意掩饰,也没露出破绽来,只笑道:“原定是三日前动身的,可最近小公子染了风寒,好在有知雨照顾着,又有大夫时常去看,应该没大事。许是明日就会出发。”
“那青儿也该出发了。”魏如意想起这个唯一的弟弟,心中暖暖的,与木英仔细交代着一会儿要去收拾送去陈府的东西,便回院子去了。
回到院子后,她便一心采摘院子里已经成熟了的药材,偶尔还叫人把书抱出来晒一晒,就再没别的动静了。
暗处的人一直耐心的等着,可一直等到魏如意累了去小憩,也没有看出任何的异常来。魏如意表现的,就只是一个心思跳脱又泼辣大胆的大家小姐而已,现在最大的疑点,就是魏如意这手好医术。
暗处的人透过那开着窗户看到里头趴在暖榻边睡得香甜的魏如意,和看似睡着实则时刻警惕着的铁如兰,才转身回去了。
荣王府内,已经开始慢慢准备着时令的鲜花和各类婚嫁要用的东西了,因为很快就要到荣王大婚的日子了,平常沉闷的荣王府内,也终于有了点烟火气。
书房里,荣王笑着送了宫里来送赏赐的太监后,才朝门后的暗处看了眼,冷声问他:“怎么样?”
“魏信相信了。”暗处的人走出来,黑纱几乎垂地,容颜娇嫩,还是少女的模样,说话做事却像是饱经沧桑的老人。
荣王冷冷一笑:“他自然会信,他现在已经堕落到如此,早已经忘了当初那份野心了。不过也罢,反正他的利用价值也不大。魏如意呢,你都去盯了这么久,看出了些什么?”
“她还是老样子。”女子想着魏如意那浑身都洋溢着少女气息的模样,既嫉妒,又羡慕。果然,有男人的爱滋润,就算再活一次还能是个少女,不似自己……
她的表情诡异的扭曲了一下,才看向荣王:“看不出她是不是重生,但现在有人护着,你的暗卫半步也不敢靠近,既如此,便将精力都放在别人身上吧。”
“我知道。今日父皇已经招了楼衍入宫,怕是不用本王出手,他自己也会惹怒父皇。”荣王端起一旁的酒杯,看着里头清冽的酒,抬手一口饮下:“毕竟父皇此人,是绝不会容许有人违背他的。”
女子轻笑:“如此,就先恭喜殿下了。”
“娄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跟本王说?”荣王问她。
“有,我想求殿下一件事。”
“孟昶?”荣王实在想不通,她跟孟昶又有什么联系,一个老男人而已,而且她这个名字,他也去查过,根本查不到她这这般年纪身份的人,可见她不过是编了个假名来糊弄自己。
娄若的笑容终于正常起来:“孟家其他人可以走,但我要他。”
荣王看她半晌,确定从她那双满是沧桑的眼里看不出东西来,才抬抬手,打发暗处等着的暗卫去办了。
此时皇宫内,楼衍站在大殿里,皇后坐在暖榻边,只闭着眼睛在揉太阳穴不说话,就这样一直等到有宫女进来在她耳旁轻声说了什么,才睁开眼睛看楼衍。
“国师大人这样聪明,可能猜到本宫叫你来,所为何事?”皇后淡淡问他。
“皇后娘娘自宣王殿下去世后,便一直沉浸在悲伤里,微臣想,应该是跟已故宣王殿下有关。”楼衍道。
皇后撑着太阳穴的手微微一停,冷笑。自己一个后宫嫔妃召见他,肯定是皇上的意思,楼衍这样的聪明人会猜不到?
但不管猜不猜得到,这次他都别想再逃过去。
“本宫只是忽然有几个疑问,一直萦绕在内心不得其解,想到国师乃是我北燕最聪明的人,是以特召你来,想让你给本宫解惑。”皇后冷淡笑道。
楼衍只淡淡行了礼:“既如此,且请娘娘问吧。”
皇后早知道他不会按常理出牌,看他丝毫不说那些推托之词,也乐得省事:“本宫时常在想,是个人重要,还是国重要。”
“自然是国。”
“那若需要个人做出牺牲,来成全国家大事呢?”皇后立即追问。
楼衍抬眼看她:“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那……”
“但谁能知道,牺牲的那个人的决定,是聪明的,还是愚蠢的?”楼衍看着皇后唇瓣绽放的笑意,无情的打断。
皇后的笑容僵住,只冷笑看他:“若决定是皇上做的,也是愚蠢的?”
“皇上乃是圣明之君,只要不被些玩弄权术的人左右了,那就是对的。反之,则愚蠢。”楼衍淡淡望着皇后,他清楚,这些话,皇帝一定听到了。
皇后还是佩服楼衍的敢说,这天底下敢骂皇帝愚蠢的人,在当年齐妃和秦家的那些事情里,全都死了。
“那如果皇上打算将静和公主嫁去扶桑,以加固北燕与扶桑的联盟,这个决定对国师大人来说,也是愚蠢的吗?”皇后笑问他,只等着他一步步走进陷阱里。没有哪个皇帝会喜欢为了个女人就叛国的臣子,尤其是楼衍这等手握重权且深得皇帝信任的人。
楼衍神色丝毫未变,看了眼不远处屏风后那个身影,缓缓道:“扶桑小国,值得北燕牺牲一个公主吗?”
“扶桑虽小,可扶桑加上北燕,却比齐国更大。孰轻孰重,本宫这个后宫妇人不懂,但国师一定很清楚吧?”皇后问他。
面对皇后的步步紧逼,楼衍依旧从容:“皇后娘娘既然知道自己不懂,何必多问?后宫不得干政,皇后娘娘应该知道吧。”
皇后没想到他会甩出这样一句话来,只冷笑:“本宫不是说了,只是好奇。”
“臣也好奇皇后娘娘的内帷之事,但臣绝不会去打听。”楼衍凤眸清寒,皇后却老脸一僵,手抠在矮几上,眼珠微凸,可见是气急了。
一旁宫女见状,上前倒了杯茶给她,轻声道:“娘娘,国师真是幽默,难怪皇上这样喜欢他。”
提到皇上二字,皇后才慢慢冷静了下来,看向楼衍:“国师只需要告诉本宫,你会不会答应就是了。”
“若是微臣不答应,就能改变圣旨吗?微臣是臣,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若是皇上下圣旨,微臣一定不会拒绝,但痛失所爱,臣也怕会被情绪左右而伤及国体,到时臣会向皇上请辞,去山林做一个闲人了此残生罢了。”
楼衍说完,眼角瞥见那屏风后的身影微微动了动,继续道:“但既然这只是皇后娘娘的假设,那就没事。毕竟以皇上的睿智,不会不知道,与其跟扶桑联盟,对大齐造成威胁,不如再嫁一个公主去大齐,与大齐成为姻亲,可比跟一个狼子野心的小国做盟友要好得多。”
皇后面色不大好看,朝政的事她从来不过问,如今楼衍说这些,她更是不懂。她只知道,她要逼楼衍说出大逆不道的话。
“那如果扶桑的王子指明要娶静和公主呢?”
“那就是在挑衅我北燕的国威。”楼衍冷眼看她。
皇后语塞,不多会儿,屏风后走出个宫女来,在皇后身边低语了几句。
皇后明显不甘心,可那宫女的脸却十分严肃,她只能侧过身去懒得再看楼衍:“本宫乏了,国师退下吧。”
楼衍应是行了礼,走之前,也朝屏风所在的地方行了一礼,才转身出去了。
等他离开了,皇帝才从屏风后走出来,愉快的笑了起来:“朕没看错,楼衍是真的聪明,而且很得朕的心意。皇后,你也听到了,嫁静和公主去扶桑,不是个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