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望来人,果然不论清善真人还是萃昀真人的气机,身后都拖曳了长长云气,王真人自然也不例外,还有数道气机在那空间甬道湮灭之前抢了出来,此时都各自观望周天星数,倒对种十六的生死并不如何留意。
这周天星斗,对洞天、元婴修士似乎十分重要,但对阮慈来说没什么用处,她只看了一会,发觉此时看出的周天星图,和宝云海那一次看到的又有许多不同,将分歧之处暗暗记下,便去关心种十六,暗道,“他失落在外都好几个月了,便是法力深厚,但临走以前把乾坤囊给了容姐,没有灵玉补充,法力也该用尽了罢,怎么还没死吗?”
清善真人此时终于露出真身,倒并非是上次那冷漠貌美的巨人女子,而是形容十分相似的俊美男身,他似乎并未带出天地liù • hé灯,只是伸手一招,那光团便骤然大亮,将四周天魔黑气烧尽,照出其中团身而抱,宛若稚子沉睡的种十六。种十六怀中抱着的那盏小灯,也是油尽灯枯,只余最后一丝灯油,被清善真人一招,灯芯熊熊燃烧,带动种十六,往清善真人怀中投来。
清善真人将种十六抱在怀中,回身更不停留,竟连一眼星海都未曾观望,周身衣袂,便如同被那小灯最后一丝星火点燃一般,燃起熊熊火焰,向来处那道裂隙投去,那空间裂隙本已逐渐弥合湮灭,吃火一烧,又再扭曲起来,逐渐露出一道孔隙。
此时清善真人已是化作火人,须眉鬓发都烧成片片飞灰,眼中更是喷出火焰,仿若天降神人,却又透出一股气势将尽的凄清,他侧身对萃昀真人气机所在微微颔首,将种十六往里一推,己身也在悄然间烧成飞灰,再不复存。
阮慈这才知道他为何丝毫不看星空,原来是算定了自己这化身的法力,并不足以支撑回去,心中亦是燃起钦佩。王真人也道了声‘倒是算得好’,他仍是不疾不徐,待到孔隙将要弥合的前一刻,方才将身一合,没入甬道之中。
在甬道之前,隐约还能看到庄真人等元婴神念,他们不若王真人把握得好,因此只能早些回去,少了清善真人气势遮护,神念要穿越寒雨泽回归本体,还要颇费一番周折。不过此次能随清善真人出得周天,依然是难得机缘,据阮慈所知,宝云海那次,便是只有众洞天真人分神才有机会出去。
王真人出了甬道,萃昀真人竟还未走,神念化为人形,将种十六托在怀中,见到王真人出来,含笑打了个稽首,笑道,“紫虚真人有礼了,在下要护持师侄出泽,身畔顽劣女儿无人照应,可劳烦真人将其带离,勿令其聒噪心烦?”
王真人所化气机微微闪烁,萃昀真人便托出一点灵光,往王真人处吹来,莫神爱气机落入神念之中,顿时便是一阵闪烁大亮,阮慈不由失笑道,“你便是开不了口,也是这般烦人。”
莫神爱毕竟并非上清门人,在这神念之中不如阮慈自在,似乎不能传递念头,只是明明暗暗,阮慈看了好笑,也不理她,问王真人道,“真人,我们这便自行寻路回去么,不和他们一起了?”
王真人传来一股许可之意,阮慈又问道,“此次出去之后,寒雨泽是否要永远封闭起来了?”
她眼前突然出现一幕景象,便是王真人和萃昀真人联手,往寒雨泽中注入灵力,令寒雨泽水面之上,灵花蜿蜒盛放,不知要比此前更茁壮多少,那细若游丝的气根也是猛地膨胀开来,仿若参天巨木,往下蔓延生长,直直伸入黑水域中,将上下水域封锁严密,那无色寒水,也渐渐变成深绿色的灵浆,把如同剔透水晶的寒雨泽尽皆染成绿色,仿若是镶嵌在天地之间的绿水晶。
此处曾被大玉修士入侵,留下气机痕迹,便是空间甬道已是湮灭,但有这因果在,终究便有手段再寻突破,清善真人方才便是最好的例子。以琅嬛周天对大玉周天的忌惮,做此安排并不奇怪,而在这般神通之下,想来不论是救了阮容的神秘金丹修士,还是大玉周天余下那两人,也都再难藏身,是生是死,总要有个结果。
庄真人此前也提到‘要等清善真人一等’,如今有此安排,阮慈并不奇怪,只是惦念着一事,便道,“恩师,萃昀真人护送种道友也要功夫,我们是否还能在这里徘徊一段时间?”
莫神爱闪闪烁烁,似在疑惑,阮慈并不理会,只央求道,“恩师呀,可以吗?”她知道王真人定是能感应到她心底的念头。
王真人并未回答,在此地停驻片刻,气机往南方闪去,这并非众人来时方向,又是惹得莫神爱一阵闪烁,阮慈喜孜孜道,“你且别说话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必定投你的胃口。”
神念遁行是何等迅速,此时便是没了清善真人,王真人神念也并不畏惧那蔓延纵横的冻绝法则,只在尺度之中自如转换,从法则之中轻巧掠过,不过片刻,莫神爱气机便是一阵大亮——她已是隔远见到了在泽水中嬉戏的宙游之鲲。
阮慈素喜这洪荒异种,更兼得此鲲之助,才能救出阮容,心中对这宙游鲲已十分亲近,那宙游鲲似乎对她也与别人不同,尾巴一甩,并不如此前那般,对众人不理不睬,庞大身躯中放出阵阵波动,将那冻绝法则全都拍碎,更对阮慈流露一股亲近之意,似乎已知她的来意,更在召唤她上前一道嬉戏。
阮慈只觉得身上一沉,不知何时,神念已是化为人形,莫神爱也站在身边,和她并肩而立,除了身上放出荧光之外,与活人并无不同。两名少女相视一笑,莫神爱神色又惊又喜,欢悦无极,猛地往前一跃,宛若游鱼一般,绕到宙游鲲吻部,和它嬉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