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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念念不忘(1 / 2)

却说念兽与华、闵二人,在这大湖之中已不知游了多少时日,他们似乎从来不曾力竭,但却也始终见不到终点,起始时三人还在一处,彼此可以望见,更可以偶然交谈对答,但又过了一段日子,三人彼此间相距越来越远,已是无法交流,只能知道身前或是身后模模糊糊有人同行。这一路上的孤寂是最大的折磨,心中杂念,不知从何时开始,此起彼伏,胡闵心中有时想着念兽,有时想着祖父,有时又想到了自己的无能,还有对力量的渴望,他最开始只是出于最纯粹的求知欲,想要探索宇宙的真实,但如今,因真实也代表着力量,他对真实的想望不可避免地参杂了其余欲.望。

这似乎亵渎了最初的自己,又似乎是因际遇而来己身最真实的改变,胡闵此时无力斩断杂念,只是将所有欲.望都化为前行的动力,他想要探索真实,也想要教会念兽什么是男女之情,更想要为祖父报仇,惩戒那些粗鲁乱暴的凡人……心中前行之念无穷无尽,似乎永远都不会枯竭也永远都看不到终点,这一切似乎将要永远持续下去时,湖水却在骤然之间,起了极大的波涛。

似有什么巨力,将湖水一把摄起,狂暴地往天边那颗永远不会停止转动的如日金丹中涌去,胡闵身不由己,跟着被吸上半空,挣扎间发觉胡华、念兽其实就在不远处,而那神秘莫测的湖心岛在这一刻,突然间云消雾散,露出那金碧辉煌的八层高台,他们曾惊鸿一瞥的那位少女,正站在台顶金丹之下,洒然拔出一柄宝剑,意态潇洒似仙。

胡闵心中猛地一跳,旋又望了狼狈万状的念兽一眼,心道,“我……我还是更喜欢她一些。”

胡华突地对他挥手大叫起来,让胡闵低头下望,胡闵跟着看了一眼,心下大惊:原来他们游了这不计时日的一段路程,根本还没离岸边多远。

这……难道这就是求道吗?大多数人即使拥有最虔诚的道心,也只能在道途不远处挣扎,穷尽一生都无法到达彼岸,只能在黑暗中茫然前行,身边隐约二三道友,这条路……这条路是何等的孤寂和痛苦,却又毫无意义!

那仙子便是这般戏耍他们么,叫他们投入无数,却只是在无望挣扎,她居高临下,冷眼旁观,以此为乐?

他便真的毫无指望攀到仙子如今的修为,只能任其摆布,沦为取乐的伶人么?

心下万般思绪,翻涌间逐渐涤荡成一股不屈之念,胡闵双拳紧握,低吼了一声,叫道,“我不服!啊——我不服!”

这一刻,他脑海中似有什么遮盖被不断摇晃,终于掀开一隅,让他骤然间吸入一大口冷气,这凉气如刀割一般,在脑海中横冲直撞,痛楚地割开许多已和血肉肺腑生长在一起的隔膜,叫他脆弱不已地迎接外界的风雨,胡闵几乎受不住这折磨,却又再离不开这自在呼吸的感觉,忽然间,好像这世界变得真实起来,他所见、所闻、所想,都和从前大不一样,不再那样浑浑噩噩、随波逐流,对什么都一知半解却又不求甚解,宇宙的大道隐秘似乎在他面前掀起一角——

尚未从这感觉中适应,‘砰’地一声,胡闵猛地从空中跌落下来,原来是那青龙取水之势已尽,摄取之力一去,原本在半空中的三人顿时混在水中往下落去,这下落之势也非同小可,落入水中,便立刻被砸到深处,更是隐约可见那清澈水面之上,乌云翻涌,顿时有斗大雨点往下落来,在湖面上砸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胡闵到底只是肉体凡胎,从那样高的地方落下来,虽然下方是水,但也和石头一般,他被砸得晕头转向,能坚持这么一会已经竭尽全力,只觉得四周重压挤来,肺腑疼痛不已,刚刚领悟的境界虽然仍在,但却无法提供一丝帮助,绝望中极是不甘,但却又莫可奈何,在昏迷以前,犹自在脑海中声嘶力竭地喊着,“我不服!我不服!”

恍惚之间,仿佛听见一声少女轻叹,在耳畔悠悠响起,一股波澜将他推上水面,四周压力骤然一轻,又是前浪接着后浪,将他往前推去,胡闵半梦半醒间,对一切感应都不清晰,只觉得片刻后身体便是一沉,触到了湿软泥沙,凭着本能往前攀爬了几步,离开湖水,便是力竭,仿佛五脏六腑都燃烧了起来一般,只能闭目等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极是精纯的气息涌入体内,在他五脏六腑处只是一转,胡闵便乍然间伤势尽复、精神无比,他一下睁眼跳了起来,叫道,“我不服——”

待到看清眼前景象,那话声却又卡在口中,却见眼前一位少女笑盈盈地,盘坐蒲团之上,念兽站在一旁,还有那胡华在身旁犹自咳嗽不止,看来也是刚被救醒,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又惊又喜,方才那些怨言,不觉仿佛消失无踪,但胡闵心中却依旧有些不服,也不知是不服这世道,还是不服这少女对他们的戏耍,又或者是不服南鄞洲即将到来的陆沉命运,这些都是他此时无法改变的事,但他已无法麻木接受,便是最终仍是身死,他也要死在反抗之中。

他的心事,仿佛全被两个少女看得分明,仙子笑道,“好得很,你可知你是个有命有运之人,方才在空中,你受到我摄取法力的刺激,醒悟了‘大不敬’之念,竟是自行开脉,如此命数,已是难得,但转瞬间又跌落湖中,本该就此溺毙沉埋,可念兽却又大发慈悲,宁可舍去道途,也要成全你们两人。胡闵,你欠了她好大一个人情,该如何还呢?”

胡闵一听,登时又是欣喜,又是惭愧,凝视着念兽,不知该说什么好,不知不觉间,他已长成为十三四岁的少年郎,站在念兽身边也不觉得幼小,心中更有绮思无限,念兽道,“你想这些做什么?也不用感激我,我借你二人之力,仍无法到达彼岸,我的命运是无法违抗的。”

她本就有金丹修为,一旦放弃试炼,便可混水摸鱼,阮慈也没有明确规定这两个孩童要完全凭借自己的能力到达湖心岛。

念兽望着他们俩,似乎很是妒忌又似乎很是失落,长长叹了一声,“我心中的恨意,根本不由自主,灭了又生,此生已无望踏上道途,横竖都是这般,便顺手助你们两人一臂之力,你们可千万不要感激我。”

那仙子又笑对胡华道,“你运道比胡闵还要好,你未曾开脉,心中大不敬之念刚起,便往下落去,但你落下时恰好有风,把你托了一托,否则以你那未曾开脉的肉身,落水那一刻便要死了,她便是想救你都来不及。”

胡华又不敢向念兽致谢,只是望着她瞧个不住,阮慈道,“你们两个的事,我也明白了,会给你们一个结果,且先和她下去歇息吧,别离在即,谁知道日后能不能再见呢。”

两位少年都不明白她为何这么说,念兽却似是已然了解,她神色黯淡,问道,“你当真要斩出那一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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