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贝尔瞬间被激怒了。
她不觉得“担心”是个好词,但面前这个爱熬夜的胃病专业户说这个词时还能微微笑起来。
他果然是又没把我的话听进去,这个不懂照顾自己的蠢——
“最近,我妹妹遇到了一些问题,我急着解决家庭困难,可能有点忽视你。”
洛森吃着小米粥说:“也没能去看你的复赛……抱歉。”
安娜贝尔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对面再次抬头看过来,而她再次狼狈低头看向玩碗里的溏心蛋。
“这种话不需要对我说……你这样很怪,巧克力脑袋。”
哦。
可你明明就很介意。
洛森将视线从她头顶的发旋移开,落到被筷子戳开的溏心蛋上:
“你的朋友,这段时间是不是很担心你?”
仅仅对我发过的坏脾气,突然对着她们发泄出来了。
安娜贝尔挪动了一下嘴唇。
“什么?”
“……你的朋友,这段时间也挺担心你吧。”
她拙劣地转移着话题:“又是夜不归宿,又是教授批评,行踪成谜……还有传言说什么贵族女人……你不会还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会所吧?本小姐可是警告你啊,作为泽奥西斯的学生,你自己玩没问题,可别……”
“嗯?什么玩?”
洛森心里终于恍然大悟。
这就是她反常的原因……原来她以为……啊,也对。
既没有发现母亲的问题,也没有发现父亲的问题——能让她在决赛前突然失控,情绪反常,脾气暴躁的,也只有……
既不想和我承诺什么感情,又想把我划进她的地盘里?
……果然是位斯威特家的小姐。
霸道极了。
不过,随身准备火|箭|筒的精灵,倒也没什么教训她的立场。
他们俩,从来都是半斤八两。
“……就是那个“玩”,虽然我是不怎么相信啊,但学校里的传言……”
她在说谎。
学校里才没有这样的传言。
洛森又搅了搅勺子,将粥送到嘴边,装出用力品尝食物的样子。
要解释吗?
他不想解释。
用小拇指想想都知道,一旦解释清楚,她就会瞬间变脸,重新缩回壳里去。
……能够努力得到这么近的相处距离,能够在今晚确认到那么重要的信息——都是因为,她被这个“传言”弄得失了分寸,惊慌失措时忘记了藏进壳里。
否则,她不会单独和我出来吃饭吧。
也不可能赌气打扮得这么好看吧。
更不可能焦虑无比、走投无路下去寻找陌生人购买——在凌晨这个时间点——
“……不过,巧克力脑袋,你说,这个传言这么离谱,一听就是假的吧?”
躲在壳里的家伙又在探头探脑了。
明明很怕被他直视,为了确认真伪、打消怀疑,还是鼓足勇气抬起了头。
精灵能够看清那层壳上的每一道裂缝。
他突然明白,如果自己这里给出肯定、一句稍稍语意不清、形似肯定的话——
那层壳,会分崩离析吧?
“当然是假的,这还用说吗。”
奸滑的商人压下心里同样翻滚的污浊东西,稀里呼噜把粥灌进嘴里:“我这段时间只是……在忙……家事……而已啦。”
“这问题你春令营时就问过一遍了吧,蠢宝宝,‘我是个没经验也不屑和其他女人怎么样的家伙’,这个事实你要翻过来覆过去嘲笑我多少遍啊。”
——所以,都是误会?
……对,对,她就说嘛,区区巧克力脑袋,怎么可能搅和进贵族太太的私生活里,他还远远不够格呢……那个白手套是不是他妹妹啊……就算不是,他这么肯定地否认,就不可能是其他不可言说的交易了……这段时间只是忙家事……对,对,我是听说过,他有个在贫民窟的亲人……家事……
洛森夹了一筷子清炒芦笋放进嘴里,尝到微微苦味的同时,又瞥见对方的眼睛变甜了一点。
这是今晚,安娜贝尔;斯威特,对他所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算啦。
今天可是第一次约会。
第一次约会就该让女伴笑着回去……
机会,还可以下次再找。
抛开了某件沉甸甸压在心里的脏东西,安娜贝尔神情气爽,眉飞色舞,配着奶茶一连吃了两颗茶叶蛋。
她从来没在这种时间往肚子里塞过东西,所以,只放下筷子的一会儿后,就昏昏欲睡了。
今夜一定会有个无梦的好眠,嗯。
今夜总算会有次无梦的睡眠啦。
他们将碗筷放回自动清洗处,一前一后走出小食堂,此时的天空已经微微泛青了,而安娜贝尔的脑袋开始逐渐昏沉。
洛森走在她的前面,没怎么说话,只注意着她有些踉跄的脚步。
安娜贝尔则盯着他投在地上的影子。
睫毛好长哦。
睫毛好翘哦。
“喂。”
她满足而快乐地说,用的是开始以往每一次争斗的语气:
“巧克力脑袋,我现在,还是最讨厌你啊?”
走在前面的宿敌停下脚步。
他回头看她,天空上既没有月亮也没有太阳,他又站在水杉树下被树叶的阴影所遮挡,所以安娜贝尔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安娜贝尔很满意。
月亮会让她的心跳动到令人难受的程度,太阳则令她害怕无比、刺痛眼睛。
“你以后……也会最讨厌我的,对吧?”
她期待地仰起脸。
宿敌没有动。
“回答呢,快点回答,你愣什么呀,快点回答——”
洛森弯下腰,把这个答案略气恼地咬在了她的唇间。
任性麻烦的大小姐。
……哼,原来真是醋栗味的。
“唔唔——”
“闭嘴。”
他没好气地握住她的肩膀,伸手挡住她的眼睛——
“第三次拒绝,你给我留到这个吻之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