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一怔,花了两秒钟来理解什么叫“跪拜天地”,再斜觑站在自己身旁着红袍子的那个人,对方已经跪在地上,她看见了一道纤弱的背影。已较“他”慢了半拍,芦花急忙双膝一软,也跪了下去。
她动作仓促,跪得也不标准,膝盖呈外八字状抵在地上,形象不佳。往地上叩头时,动作过快,红盖头差点滑落,她手忙脚乱地接住,重新把头脸遮好。这一番动作顿时把那先前说话阴柔的常公公逗得“噗呲”一笑,“新妇好似心急得很,是着急着要入洞房吗?哈哈哈哈……”
这太监似被掐着脖子,差口气,笑声不畅快,但仍自顾自大笑不已。
厅中本无人说话,连出气声都屏着,这就衬得他这笑声突兀又刺耳。
芦花臊得不行,被张妈扶起来时听见她那未来公公在阴阳怪气的笑声中强自找台阶道:“乡下女子,没学过规矩,叫公公见笑了。”
司仪适时长声再喊:“二拜高堂!”
身旁人回身转了个方向,芦花也赶紧跟着转过一百八十度的方向。
张妈见她懂事了些,便没再来摆弄她。
芦花自盖头底下瞅到旁边那人撩袍子往下跪去,知道面前定然端坐着两位高堂,她便也跟着一起跪下去,再次以额触地叩了个头。
这回做得从容不迫。
完事后再同那人一起站起身来。
听见司仪又喊:“夫妻对拜!”
芦花便转身,同那人面对面鞠了个躬。
电视剧演过,她已知道该怎么做了,感觉有些好玩儿。
还未直起身来,已听见司仪等不及地喊:“礼成,送入洞房!”
张妈走近来扶着她,另有个婆子过来捉住了她的另一条手臂。两个人一左一右,一起夹着她径直出了厅堂。
芦花顶着红盖头,视线有限,不过她一直关注着跟她拜堂的那个“夫君”,发现他并未跟上自己,芦花就情不自禁地扭头去看,却立刻被张妈掐了把手膀子肉制止:“走你自己的路!”
婆子的手劲儿好大,芦花疼得眼泪水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还说什么是嫁给人家少爷做正妻、做主子,这张妈跟那凶神恶煞的王婆子完全有得一比,往后的苦日子已初见端倪,芦花放弃幻想,只低着头看脚下路,木然地跟着两个婆子裹足往前走。
出厅堂后芦花感觉是往右拐了去,下两步木阶进入了一道回廊。廊下走了大约有二三十米长的路,婆子们再扶着她跨过一道门槛进了另一方小院,然后又在廊下走了十来步远,最后她被送进了一间屋子里。
屋中烛光摇曳,目力所及之处全是红的。
两个婆子扶着她一直走到床边,然后将她按坐在床沿上,芦花耳听见张妈道:“天色已晚,那大少爷跟大少奶奶就早点安歇了吧。”
芦花登时惊了一跳。
她那位夫君一直就待在这屋子里???
张妈说罢,就同婆子一起退了出去,并将房门仔细地拉上了。
屋中顿时安静下来。
芦花端坐在床沿边,如坐针毡。
张妈分明提到了什么大少爷,可她并没有听到那大少爷的回应。
屋子里静得出奇,芦花屏住呼吸,发现连另个人的呼吸声她也没听到。
可她知道自己是冲喜来着,所以,极有可能那个将死之人就躺在自己身后的床上。
这么一想,芦花顿觉背脊发毛。
怕外面张妈没走远,听壁角呢,于是强忍惧意,耳朵竖得尖尖的,直到脑子里从一百默默倒数到了零,她才一跳而起,坐到了对面圆桌旁的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