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滚出去。”
郁齐书的语气没有波澜,口吐这句毫无感情的话时,他仍旧闭着眼,看也不看芦花。
他知道她没出去,他耳朵支棱着把刘婆子同她说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就只是,早不说,晚不说,非得门关了后才说这话,麻烦不麻烦?出去还得再开一道门。所以,是真心要她滚的么?
芦花哪里会想到这一层?她乍闻这“滚”字,心里顿时难过得要死。
齐书对她说“滚”,她的小哥哥竟然这样对她说话,刀子剜心呢。
才哭了一回,但她自小就是水做的女人,就见芦花雾蒙蒙的眼睛一眨,霎时,大颗大颗的泪珠儿就又涌出了眼眶,顺着她白皙的脸颊快速滑落,挂在下巴处要掉不掉。
芦花肩膀耸动,吸了吸鼻子,抽泣着娇怯怯地长唤:“哥---”
“滚!”这次郁齐书带了气。
她这样的娇唤一直是他的软肋。
从前她总会在自己批评她学习不专、学业不好时这样唤他,然后他就会一瞬间心软,什么都原谅她。现在再听,郁齐书也觉得一把利刃正在剜他的心,胸口处因此破了个大洞,血汩汩地流,痛不可抑。
两人那一世最后的见面很不愉快,郁齐书身心受到重创。从未苛责过芦花的他,将她骂得狗血淋头。可惜,这是一把双刃剑,嘴里骂着芦花,受伤最深的却是自己。
回忆就在那一场痛骂中戛然而止。
他对芦花是真的全然付出了自己所有的热情和真心,但他之于她,是可以轻易被现实打败的可有可无。
她拍拍手转身就可以离开,片叶不沾身,独留他要收拾一地因她而搅出的烂摊子---他是郁家嫡长子,他努力拒绝婚事,长到二十六岁了还未娶妻生子。母亲常常面对他垂泪,父亲趁机拿他的婚事当直上青云的云梯,他终于妥协。本来已下定决心要各走各的阳关道,但她又非要再把他招回去显摆新男友,致他回去后就将即将到手的富贵青云路生生斩断……
一切,都是因为她!
骗了我的感情,把我的生活和家庭弄得一团糟,如今还有什么脸来我面前哭泣叫唤?
芦花看郁齐书脸色铁青,因为动了气,他粗气直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想到他的身体状况,芦花害怕他就这么一口气上不来,不敢再喊,更不敢杵在他面前叫他看着厌烦,气上加气,就这么被自己给气死了,只得麻溜地赶紧滚了出去。
芦花无处可去。
出了房门,看见刘婆子那几个正坐在院里的石桌边磕着瓜子闲聊。
刘婆子等人早稀奇死洞房里的情况了。
虽说已是深更半夜,白天为了大少爷仓促而就的婚事布置新房、打扫院子,一阵忙活。先头几天,因为初到牛家村,也是天天一大堆的活儿做,早就累得半死。这会儿又困又乏,但洞房新娘子无故大哭,跟着新郎官还罕见地大发脾气,众人这一下来了精神,都张大了眼,炯炯地盯着新房里的动静。
瞧见芦花出来,顿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几人臆想了各种洞房里的情况,却万没想到,自己几个前脚刚出来,后脚新娘子竟然也被赶出了洞房。
这是新婚夜啊,新娘子竟然被新郎官赶出了洞房??好稀奇的事情,真正叫她们大开眼界。
芦花出得房门,见刘婆子几个听到动静后纷纷往自己这边看来,一个个目中闪着兴奋的光。
半夜被郁齐书赶出屋来,还被他家的婆子们看热闹,她自然没好意思凑过去打堆。
芦花极其没面子,讪讪地转开了眼,只当没看见那几人。
她左右看了看,也不讲究,直接就在洞房房门外的门槛上坐了下来。
婆子们像是打定了主意要看她笑话似的,这次就连那好事的刘婆子也没过来对她嘘寒问暖了,更不知道要走远些回避着点。
芦花无地自容,抱着双膝,头脸都埋在膝盖里,埋得低低的,不愿叫人看见她红肿的眼和脸上的泪痕。
脑子里纷纷乱乱,各种想法走马灯地换。
齐书这样厌憎自己,明天她要何去何从?
哼,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讨厌我,我正好可以明正言顺地离开,那什么你家里买我花的钱,我可不会还你!
可是,好不容易遇到哥哥,就这么离开吗?带着怨气,带着不舍,带着恨意和爱意离开?都不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