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时,芦花自然已经闹明白了赶她走的并不是郁齐书,而是她的婆婆。
清箫就是个下人,他不敢擅自做主,肯定是婆婆叫张妈指使他这么干的。
一开始芦花还是想在郁齐婉这里多赖一阵子的,因为想起郁齐书下午对她说了难听的话,虽然亲耳听到周保说他因为担心自己而从床上滚了下来,可她还是不够自信,也就没好意思主动提出回去,这下就有了理由回屋去瞅瞅他的情况了。
房间里,周保领着看门的张老头儿立在床前,正在接受郁齐书的审问:“你亲眼瞧见他背进来的?”
“是啊,是齐山少爷亲自背回来的。”
“怎么背的?”
“……就是,就是双手背的啊,反剪在背后那样子。”张老汉儿有些茫然地回。
他不太清楚大少爷为何铁青个脸。
大少奶奶回来了,他不是该高兴么?
不是因为他闹腾,所以府中兴师动众要找人么?怎么这会儿却要浪费时间精力问自己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还问得这么下细。
“怎么是他背回来的?”
“不知道哩。”
“大少奶奶受伤了?”
“是啊,晕倒了。”
“是背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晕倒了么?还是回府后才晕倒的?”
“好像是之前就不省人事了吧,反正从进门起我就没见她说过话,一直趴在少爷背上呢。”
“什么伤?很严重吗?居然不省人事了。”
张老头儿为难地张了张口,这问题他回答不上。
周保脸现不忍,代张老头儿回复道:“暂时不知道什么伤,林大夫已经过去看了。……那个,大少爷,折腾许久,林大夫也没吃晚饭,那边齐山少爷招呼他一块儿正在东苑喝酒吃菜。等会儿我就去仔细问问大少奶奶的伤情。”
顿了顿,再道:“齐山少爷、林大夫和大小姐都没叫人过来给您捎口信儿的话,想是大少奶奶没大碍,可能就是受了点惊吓而已。我先前听薛掌柜说起,他们遇到大少奶奶的时候,她正在被狗追,不过没被咬到,估计就只是受了些惊吓罢了,睡一觉就好了,大少爷您宽心些。”
周保回禀得这么详细周到,也未能令郁齐书满意,他又问:“那林大夫瞧过后,大少奶奶醒了么?”
周保:“小的待会儿就去大小姐那里问问看。”
郁齐书:“那她……”
房门没关,芦花咬着唇出现在门口。
她也听不下去了。
屋里周保和张老头儿一眼看见她,微微惊讶地张了张口。
郁齐书顺着二人的视线看过来,目光就定住了。
世界万物仿佛就此凝固。
谁也没说话,屋内屋外僵持着。
还是周保见机快,冲芦花无声地点了个头,就扯着张老头儿快步出了房间。
芦花于是犹犹豫豫地跨进屋来,结果门后面还跪着个双颊被扇得肿得老高的清箫,把她吓了一跳,赶紧挥挥手叫他离开,不忘叮嘱他找坨冰块敷脸。
等到清箫痛哭流涕地走了,芦花关好门,回身就站在门边不肯近前一步,也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左右不自在。又觉得房间太安静,空气凝固得叫她窒息,僵硬地站了一会儿后她便没话找话,小声嘀咕说:“你惩罚清箫干什么?明知道他就是个只知道听主子吩咐做事的,不管事情好坏对错……”
芦花不知道郁齐书现在脾气很大,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火药桶,不定时会炸一下,喜怒无常,连王婆子刘婆子几个都不敢在他面前叨咕了。
所以,就见郁齐书听了她那话后,寒声道:“过来。”
芦花:“……”
鼓起勇气看过去。
郁齐书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
他正在发高烧。
下午他发疯般地自己扯掉了腿上的绷带和夹板,受了鞭笞的双腿,皮肤尚未长好,他生生再撕开,血流如注,又因为不肯再绑扎便同大夫周保几个拼命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刚刚还强打精神审问张老头儿,人哪里还正常?脑子已不正常!
芦花看他脸色潮红,眼神儿也不太对,既害怕他又担心他,终究是担心大于了恐惧,乖乖地摸到床边,然后打算坐下来同他好好聊聊。
结果,屁股刚刚挨到床沿,就被郁齐书一把拽住胳膊,人给他拉下去了。
芦花一脸懵的扑在郁齐书的胸膛上,正要撑起身来,下一刻,她的唇就被郁齐书张口咬住了。
他咬得好紧,死死的,狠狠的,芦花呼痛挣扎,郁齐书的另一条手臂也伸过来,张开的两条手臂像螃蟹的大钳子般将她牢牢钳住,芦花就觉得自己跟只虾米似的被封在了紧闭的蚌壳里,既无处逃生,更动弹不得。
她的眼泪都疼出来了。
他这一口可真狠。
铁锈的味道萦绕鼻尖,嘴里也有了腥咸的味道。
是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淌进了自己嘴里,也淌进了郁齐书的嘴里,他方才稍稍将牙齿松开了些。
然后,芦花听到他恨恨的,咬牙切齿地说:“我这一口应该咬在你脖子上,一口咬死你干净,省得为你牵肠挂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