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有些奇怪,为何今晚你会出现在这里,可是专程来找我的么?”
与嵇穅的坐骑并驾齐驱,我开门见山的直言问着,毕竟若是真有什么事,嵇穅大可在翰林院之时,便说出口了,偏偏要等到我两单独见面才能言及的事情,想必是很重要的大事吧。
“你应该知道我为何会来找你。”
嵇穅笑了笑,这模样倒是对我的聪慧挺有信息的样子。
我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言道:
“嗯,你来找我有些意外,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二驸马大大咧咧,心直口快,不适合做着信使,四驸马年纪太小又有些唯唯诺诺,自然也不适合做说客了。这般说来,也就只有三驸马你,行为虽狂放,心思却最为缜密,这说客自然属你最为合适了。”
“嗯,和你说话就是痛快,不用拐弯抹角的。与其说是说客,倒不如说是商人之间的以利换利。我此番前来,就是想知道你手中有多少筹码,是否多到可以让我等舍命相陪啊!”
听三驸马这么一说,便证实了我的猜测,独孤信出手很快啊,这么快就接洽了其他几位驸马都尉背后的家族势力,想来是以利诱之,让他们合起伙来,对付高家了。
他们也隐约嗅到了宫中将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的气息,所以打算提前做好准备了么?
我笑了笑,耸肩摆手言道:
“筹码也没多少,这恐怕得让你失望了。”
嵇穅嘴角一扬,嘲笑着言道:
“该说你乐天知命呢,还是糊涂犯傻啊,你的性命应该说是朝不保夕了,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啊。”
“哈哈,不让我笑,难道还让我哭不成。上天若亡我,那也是命该如此了。”
我哈哈大笑着,完全没有十面埋伏一般的危机感。
“说起来,以你们的家族利益来看,与独孤信合作不是对你们更有利么?”
想要人亮出底牌,至少也得让我看看对方有多少诚意啊。
一听我提到了独孤信的名字,嵇穅忍不住投以赞赏的神色,看来他此番前来探知究竟是对的,他从不知道,大驸马也是个博弈高手啊。
“表面上看来,确实如此。他们开门见山的,就说要扳倒你们高家。若是你们高家倒了,那朝中的势力就会面临重新改组,而几大家族的势力也可以乘机得到扩张。对于我们来说,这确实是很有诱惑力的。”
我点着头,耐着性子等着嵇穅过足了酒瘾之后,再将转折娓娓道来。
“不过,前提是州镇总管们没有虎狼之心。”
我一听乐得都快合不拢嘴了,他们本就是一群虎狼,如何让他们没有虎狼之心啊?!
“与高丞相之争,也不过是文人之间的权利倾轧、口诛笔伐,可若让那群狐狼入了朝廷,他们可是些shā • rén不眨眼的兵痞啊,文人的笔再怎么厉害,也抵不过兵士手中长刀的锋利!为眼前利益而不顾长远利益的人,是愚蠢的。所以,虎狼,应该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才对。”
听到嵇穅的说辞之后,我语重心长的言道:
“你可知道你说出敌人这个词的时候背后所代表的意义么?那就是你准备跻身于宫廷争斗的漩涡之中了!你要知道,跻身其中的人,到最后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的。”
“你跟我难道会有其他的选择么?出身在这样的家族之中,从小被灌输的便是事事都要以家族荣耀为先,没有自我,没有选择,如此可悲痛苦的一生,若是可以,我但愿下辈子不复生在富贵之家,做一介布衣,安平乐道,也许更逍遥快活些吧!”
嵇穅说道悲愤处,一口将酒葫芦中的酒水饮尽,只可惜借酒消愁愁更愁,明明最明白的是他,最糊涂的也是他啊。
虽然我能理解他痛苦不堪的心情,却也无法赞同他如此放纵买醉,因为到头来,事情依然无法得到解决,而他也只会陷在痛苦的漩涡之中,再也无法脱身。
那只是一种逃避罢了。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我的风格。只是看现在的形式,胜负依然很难说清,即便是胜了,最多便是捡回了一条性命,独孤信那些人依然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可若败了,不身首异处,就连一族性命都无法保全。成王败寇,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残酷血腥之事。这般选择,你可会后悔?”
嵇穅沉默了许久,随即唉声叹了口气,瞧着夜空中的那轮皎洁明月,逐渐有被乌云遮掩的迹象。
日长则昃,月满盈亏。天生万物,此消彼长,乃是自然之理。
“从太皇太后将几位公主殿下下嫁之日开始,几大家族的利益便与皇室纠葛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你将几位驸马安置在翰林院,不也是在保全他们么?要知道他们也是你家族的敌人啊!就冲着这一点,你的见识便远远超过当朝的那些占据高位、只知扩张自家势力的官员了。”
对于满朝文武来说,州镇总管入朝会威胁到他们的利益,所以这时候,州镇总管便是他们共同的敌人;等这个威胁弱了或者消失之后,朝中文武又会开始互相倾轧,争权夺利,这似乎已经是一个怪圈,循环往复,从未停歇。
这样的朝廷,如何同心同德,上下一心,又如何可以文武协和,富国强兵呢?
“也许共存共荣,才是双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