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阳一直都是北齐抵抗南陈的边关重镇,如今北魏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南下横扫,陆续收复江淮之地,南陈大军退守历阳,南陈国君大怒派大军北上灭魏亦是情理之中,只是时移世易,南陈国君临时换将将彦明策召回金陵便已是一步错棋,如今再让彦明策领军北上,只怕即便彦明策如何骁勇善战,战机已逝,亦是无力回天。
若君沉吟片刻,抱拳言道:
“末将早已听闻魏都高氏一文一武,一门双杰之说,这文便已让末将大开眼界,心怀敬畏;这武,末将虽未曾亲见,却也不敢小觑。”
我闻言,不免抿嘴一笑,恰好此刻找出了这破解鲁班锁的法门,笑嘻嘻的将其中一根木块从中拆解出来。
琬儿看着这冤家笑得如同一个孩子,也不知是因着找到了破解手中那鲁班锁的法门,还是因着若君的那番夸赞之语,嘴角也是含笑,言道:
“若君之意可是高将军可以守得住历阳了?”
若君微微摇头,言道:
“高将军一直不攻破历阳,应是所求更甚!”
若君一语道破,这般说来,南陈大军北上伐魏,便是高韦心中所求了,高韦不但不惧南陈大军北上援助历阳,还想要狮子大开口,将南陈大军一网打尽,这样的气魄胆识可不是一般人会有,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得到的!
琬儿心领神会,微微颔首,笑着言道:
“只怕这南陈国君如今自顾不暇,当无力再与我北魏纠缠了!”
琬儿若有所思,先是看了看身边正专注于手中鲁班锁的冤家,又看了看小鱼后,优雅拿过茶杯,悠闲的品起香茗来。
洛卿见状,立刻会过意来,言道:
“难道南陈楚国,动了?”
陈小鱼会意,微微点头,言道:
“是,楚国有异动。”
洛卿几人闻言,不禁面露喜色。
南陈虽统治长江以南半壁,可也有卧榻之虎,边界之患,西边有楚、汉小国,东南沿海有吴越,都是严重威胁南陈政权的存在。
而在此之前,长江以南不仅有楚、汉、吴越,还有大大小小十几个dú • lì政权,南陈几代国君广纳贤才,励精图治,才让南陈基业巩固,而后又实施挑拨离间、逐步蚕食之策,逐渐将长江以南半壁江山纳入版图,留下现在只有楚、汉、吴越三个蕞尔小国,可就是这样三个蕞尔小国,便成了南陈国君的心头大患。
现在楚国有异动了,这就相当于南陈后院起火了,这时候南陈国君若是还大规模向北魏发起战争,那就是即将面临着双线作战的窘境,而且很难保证楚、汉、吴越不会联合起来共同发难,就这一点,南陈国君便不得不防。
而南陈国君所要思虑的,不仅仅有这一点,还有就是南陈如今的国政问题,这也是为何南陈国君会下错关键那步棋的重要原因,也是高辰的“美人计”为何会得逞的原因了!
这也就是在说,高辰的“美人计”并非是彦明策被调走的主要原因,它只是错综复杂政治局势下,南陈国君为了平衡朝中局势所不得不作出的退步与暂时的妥协。而高辰便是看穿了这其中的矛盾而利用这个矛盾顺势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
南陈国君如今面临的不仅仅有外患,还有内忧,这也就是琬儿为何会说南陈国君如今自顾不暇的原因,自然也就无力与北魏纠缠了。
所以,南陈国君心中真正所想会在他究竟派何人主帅来援助历阳而加以体现,若是南陈国君当真让彦明策再为主帅援助历阳,那便是铁了心要同北魏死磕,不计牺牲向北魏讨回颜面,若是令派他人,那便是南陈国君只想先消除卧榻之患后,再与北魏计较,若此,那南陈又将失去最佳攻伐北魏的战机,今后想要再兴兵北伐,怕是难上加难了。
如今的关键便在于,南陈国君是孤注一掷不顾一起锐意北伐呢,还是先平内患,保住这一方安隅了?
琬儿旋即饶有兴趣的望向了身边这个冤家,耐人寻味的问了一句,道:
“所以啊,邺城牧,你觉得南陈国君会做何选择啊?”
此时此刻,我已将鲁班锁十二根木块都已经拆了下来,并按照一定的次序将它们整齐的排成了四行,陡然听到琬儿似乎在唤我,我忙回过头来一脸愣愣地望向琬儿,直接对上了她那双带着温柔笑意的眸子……
我微微愣神,旋即有些呆呆的问道:
“少帅,是在问计于辰么?”
琬儿看着我傻傻的模样,笑着又递给了我一杯茶,说道:
“是啊,还请邺城牧不吝赐教。”
我忙从琬儿手中恭敬地接过茶杯,沉吟片刻后,笑着言道:
“南陈国君会做何选择么?这个问题少帅心中早有答案了呢,还需要辰赘言么?”
“可本帅就想听听邺城牧的答案呢!”
望着琬儿那有些俏皮的模样,我实在是难以回绝,忙不迭的言道:
“少帅有所请,辰敢不从命?陈国国君生性多疑,连亲子都加以猜忌,所以更不会让自己立于危墙之下,比起为平息怒火而不惜一切北上伐魏,他更愿做的还是平定内忧外患,先解燃眉之急了。”
“好,那本帅再问,楚国会借此时突然发难,你可知晓其中缘由?”
闻言,我心中不觉咯噔一声,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就像是做了坏事被人捉了个正着一般。
我听出了琬儿的言外之意,忙不迭摆手言道:
“少帅冤枉辰了,辰又不比那陈国国君,手伸得那么长,什么都要掌控在手中才会安心啊!”
琬儿的神色有些凝重了,转而淡淡言道:
“本帅有冤枉你么?”
这会子,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琬儿一直都不喜欢我在她跟前巧言令色,特别是在公事面前,某种程度上,琬儿也是个公私分明之人,这是因着她乃是一军统帅,令出如山,雷霆不动,她可以宽容我的一些无心之失,却绝不会纵容我胡作非为。
我们是至为亲密的夫妻,却也是最需要保持距离的君臣,有时候我会得意忘形的以为可以跨越这种距离,可有时候我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的保持这种距离,我很讨厌这种距离,可这种距离却又是我们两个都无法真正跨越的,除非哪一天我不再是高辰了,而她,也不再是萧琬了……
可这,似乎不大可能呢……
我苦笑了一声,随即很实诚的回答道:
“嗯,若是严格说起来,也不算是冤枉了,因为我确实在此事上火上浇了点油……”
“……”
众人闻言,都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位驸马爷的本事实在是太过可怕了,难道他真有手眼通天之能,竟事事都能料人之先?
琬儿闻言,反倒是一脸坦然神色了,望着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温柔,微笑着言道:
“还好,你还算是实诚,不会说谎骗我,你若说谎骗我,我便……”
琬儿语气微顿,可终究还是没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我静静地望着琬儿,看见了她眸光中闪现的波动与不安,我的心也不免为之触动伤感了,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你便要如何?”
琬儿微微叹了口气,回应道:
“我便揪你耳朵,要你好看……”
我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耳朵,讨饶般说道:
“不敢的,我不舍得让你伤心,你亦不舍得揪我耳朵的!”
琬儿见我说得如此笃定,倒有些有恃无恐的意思了。
“怎么,你想试试?”
我坚定的摇了摇头,深情对琬儿说道:
“我怎舍得让你伤心一分?你若心伤一分,我定会痛如刀绞的!”
说得是情真意切,令人颇为动容。
琬儿闻言微微有些愣神了,而我急忙收回了自己深情的目光,努力将注意力放回打桌案前整齐摆放着的鲁班锁上。
我知道,其实琬儿想说的是:我若是骗了她,她绝对不会原谅我的!
不知道,不肯原谅,是不是就是另一种难以忘记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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