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楼对贵宾的招待还真是极尽用心周到,令客人大有宾至如归之感。
我手执着一只晶莹透亮的白玉杯,闻着这杯中美酒的诱人香气,而眼前是一排排宛如花朵般娇艳美丽对着你莞尔微笑着的舞姬们,顿觉,身处于九天宫阙也不过如此了。
往身边笑而不语的珝兄垂眸一瞥,旋即我颇为沉醉的举杯一敬,两人相对无话,默默将这杯中酒一饮而尽。
才刚将这白玉杯置回侍女手中托盘处,这位盛邀我们入太白楼赴宴的宫家二小姐施施然与我们行了一礼后,便向我们展示了她身为主人的热情与慷慨。
“既然两位贵宾已喝过迎宾酒了,那么在入宴之前,两位贵宾眼前所见之物旦有喜好的,皆可收为己有。”
宫襄微微示意,一纵舞姬与侍女拨开这满室的薄纱与帷幔,旋即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珍品古玩等便纷纷跃入眼帘,随意堆放在那一列列古朴架台之上,可谓到处珠光宝气,琳琅满目,令人应接不暇。
如今所见,外界传言这太白楼中尽善尽美,应有尽有,可实现人的一切愿望,还真是所言非虚啊!
我不禁啧啧称奇,目光也不觉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亮来,看似无心却是有意,随口问了一句,道:
“二小姐方才所言‘眼前所见之物旦有喜好的,尽可收为己有’,不知这眼前之人,在不在此之列呢?”
边说着我别有兴致的扫了一眼那些长得秀丽可人的舞姬与侍女姐姐们,倒是瞧得这些姐姐们面带娇羞,纷纷侧开脸去,掩面而笑。
宫襄闻言,脸上虽笑容不改,可眸光中也不觉多了几分失望神色,转念又想起了有关于这位北魏驸马都尉的总总传言,突然也觉得他这般好美色的性情倒也无可厚非,毕竟有才之人难免都会有一两样这般奇特的嗜好,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世间可称为正人君子之人,本就屈指可数。
“唯美酒与美人不可辜负。高公子能道出此语,想来也是位懂得怜香惜玉的风雅之人呢,高公子既然有此一问,可是看上哪位姐姐了,若你两人两情相悦,襄儿也乐见成全的!”
宫二小姐的这句话回应得世故而又老道,虽然年纪尚小,却也该是经历过一番历练才对,毕竟她可是将来要掌管这太白楼之人,太过天真淳朴可未必是件好事。
我闻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有些感慨这太白楼果真是大手笔,不留余力之试验人以酒色财气,想来这应试之人没有几个可以过关的吧,因为入这太白楼本身,就代表着这个人对某样事物起了贪欲之心了,无论是权力地位,还是名利财富……
“二小姐小小年纪,竟也知道何为两情相悦了么?”
宫襄闻言脸颊微微泛红,而亦我不觉调笑出声,身后的陈晓见我酒后便现浑状没有顾忌,便有些按捺不住,只怕我又出言戏弄宫襄年幼,忙不迭的说解道:
“襄儿莫要听他胡说八道,这人醉酒犯浑时最爱胡言乱语。”
陈晓这一说,便是在间接提醒我,莫要欺侮宫家二小姐年幼了。
“我醉了么?”
我如此调笑着反问了一句,随即又再度拿起了斟满美酒的白玉杯,伸指一弹,有清脆玲珑之声入耳,踏着散漫的步伐,在众位美丽的舞姬与侍女之中,缓缓走过。
只见我边调笑着一一望着各位舞姬与侍女,边挑逗一般的说道:
“两情相悦,是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是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是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是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是君住长江头,妾住长江尾,日日思念不见君,共饮长江水;也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听我这番说辞,又被我柔情回望着的姑娘们不禁纷纷红了脸,而我在说到最后那一句时,眼角的余光情不自禁的瞥向了身形挺拔、直立一边的珝兄,向他微微使了个眼色,旋即嘴角上扬,举起酒杯将酒一饮而尽。
萧珝见状依旧是笑而不语,摆出一副好整以暇,静观其变的态势来,而知晓一切的陈晓已经是扶额哀叹、莫可奈何了。
这杯酒入了肚,人反倒觉得还清醒了几分,先是沉吟片刻,随即无奈的耸了耸肩,又执着酒杯乖乖的度步回去,边摇着头边有些伤感的说道:
“奈何,各位姐姐心悦的并非是我,哎呀,可惜啊,今日看起来,这美人,我是带不走咯!”
身边有位胆大的婢子忽地抿嘴而笑,忍不住开口询问我道:
“高公子此番言语倒有些顾影自怜了,婢子斗胆,敢问高公子一句,心中可有两情相悦之人?”
我闻言不禁多瞧了这胆大婢子一眼,不觉哈哈大笑起来,借着酒劲畅快言道:
“我似你们家二小姐这般年纪之时,也曾鲜衣怒马,扬鞭入城,侧帽风流,自诩不凡。依仗出身高门,不事权贵;更加少年意气,常流连红楼楚馆,放纵狂歌,不可一世,自以为早已参透世事人心,现在想来,只叹年华虚度,该骂一句:小子狂妄也!”
听我这番说辞,宫襄也不觉来了兴致,现在的高辰可谓是少年成名,前途无量,即便他也曾有过荒唐过往,可现在也依然无法抵挡他的才华为世人所见,这比起大多数怀才不遇、蹉跎岁月却只能徒叹奈何之人来说,高辰已经算是极为幸运之人了。
就连宫襄都可以遇见的是,依照现在天下格局分布,高辰所能建立的不世之功业,才刚刚开始。
宫襄忍不住感慨道:
“高公子如今已经是潜龙出海,飞龙在天,将来成就,不可估量,身当其时,才有所用,为此,也该引以为傲了吧!”
我摆了摆手,哈哈大笑着,不觉微微红了脸,说道:
“我高辰平生最引以为傲的,不是十七岁皇榜提名,不是弱冠之年平齐之功,也不会是将来的仕途平顺,名扬天下,而是以一小小翰林之身,得尚公主,娶到我此生最爱的女子,就此一事,足耀我一生矣!”
众人闻言,纷纷面有奇色,心中思绪也都迥异万千,不觉纷纷感慨高辰此人别具一格,何曾见过心怀抱负的男子不以功名成败论荣辱,而是将个人感情看得比一生功过荣辱还要重要的,该说高辰太过感情用事,还是此人本就是个极重感情之人?
拥有这般才具却又如此感情用事之人,可以在未来云波诡谲的政坛之中走多远呢?
宫襄突然对高辰这个人,充满了好奇之心了……
听到我这番感慨,珝脸上的神色也是变换了好几重,目光却也是越发柔和了。
陈晓却是一脸平和,心中颇觉宽慰,即便他人不知,一路见高辰与公主起起伏伏悲悲喜喜,自是早已知晓其人心性为何了。今日见高辰即便功成名就却也依然心念所爱之人,初心不负,为此,陈晓也不觉为主上感到高兴快慰了……
我笑着回望着那位婢子,言道:
“不知我这般答复,姐姐可还满意?”
婢子微笑着向我欠身福了一礼以表敬佩之意,旋即退回了原位。
“哈哈哈,不说这些了,今日我高辰在这天下名楼——太白楼中,狂放一回又有何妨,在场诸位皆是见证,未来十年,天下格局,文治在我,武功在燕王;天下名士,皆入我大魏縠中,天下名将,十之五六,皆出自我大魏之臣,不出二十年,天下可大治也!”
听到高辰如此狂妄的对天下大势做出预言,在场的诸位不禁都变了脸色,这是何等狂妄、目中无人之言啊!
现在在场之人,没有几个人真正相信高辰所言,可二十几年后,当经历了一切沧桑变幻,得以活着迎来太平盛世的那一日的人,忽而想起了今日有一个狂放少年因为喝了几杯酒而对天下做出了一个狂妄之极的预言竟然都成为了事实,这个时候,人们除了无比赞叹着这个少年的不世之才以外,便也只能图叹这样的人才当世难以再得……
也许,会有人怀疑我今日对天下格局所做出的预测,可却并没有人会怀疑,那句“武功在燕王”的评断,因为金邑之战让世人看到了,燕王萧珝是一颗闪耀着独特耀眼光芒的将星,更是不世出的一代名将!
从在场之人一开始便未曾从萧珝身上移开的目光中,便可略知他在众人心中有着多么奇特的分量了,更何况,萧珝如今,还是一位神采飞扬,面容俊逸的少年郎君呢!
回到了珝身边,我颇为感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坏笑着说道: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心悦的啊,是我这位珝兄弟吧,偷偷告知你们,他可还未曾婚配哦!”
说完,我不禁哈哈大笑一声,将白玉杯放回了原处,又抱拳向随侍的侍女们行了一礼表示感激招待,侍女们纷纷欠身回了一礼。
随即我故意用手肘蹭了珝兄一把,伸手搭在了她的肩头,逗笑着说道:
“怎么样,珝兄,可有对得上眼的姑娘?为兄可为你牵线搭桥哦?”
此言一出,竟惹得在场的姑娘们掩饰不住的满脸笑意,纷纷窃窃私语起来,而宫二小姐闻言,亦是脸有娇羞之色。
陈晓此时也瞧见了宫襄看着萧珝的目光有些异样,心中亦是了然,又见高辰一副不嫌事多的样子,心中不禁暗暗叹了口气,思忖着该如何让襄儿放弃那不合时宜的念想而又不至于让她太过伤心。
珝有些嫌弃的拍开了我搭在她肩头的手,脸上笑容不改,只听得她淡淡说道:
“萧珝早有心悦之人,若是高兄想为珝保媒,只怕……不太妥当!”
什么,还有我不能保的媒?!
一时间我也难以尽数体会珝那话中真意,有些气急了,忍不住脱口说道:
“这媒为兄为你保定了,你且说来,你那心悦之人是哪家淑媛?”
珝故作沉默片刻,旋即面露疑难,纠结言道:
“其实她,高兄也是识得的。”
珝边说着边从怀里摸出一枚同心结所系着的平安扣,笑容温和的望着我继续说道:
“她曾许我这定情信物,高兄若能替珝将她寻来,珝定以王侯之礼,此佩为聘,亲率燕云龙骑,迎娶她入我王府,做我燕王王妃!”
语气十分坚定而又诚意十足,令人闻之又十分动容艳羡!
正品着美酒的陈晓闻言,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将好好的一杯酒喷吐得到处都是,心中暗忖着:这两人真会玩……
我闻言,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不觉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