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晌,轻声开口:
“安西和长安隔着七千里,我没有提前寄信告诉阿爷,赶了两个月的路,只想在上元节前归家。谁知上元节还是太晚,若我早回长安一日,阿爷就不会遇上这种事。”
“阿爷收养我十八年,我本想跟他的姓,他却让我留着唐这个姓氏。阿爷说,唐是最好的字,因为这句话,我才去了安西。”
“五郎,你评评理。”
唐曜看向阎五郎,眼眸微红,
“我在边关守大唐,我以为守大唐就是守我自己的家。结果我家让人给砸了,我阿爷让人殴打,还险些冻死。这可是在……”
唐曜一字一顿,
“长安啊!”
阎五郎默默拨弄着火坑,胡子拉碴的脸庞被火光映得半明半暗。
“五郎,帮我个忙。”
唐曜放下手臂,文身被袖子遮住,
“我知道你有门路,我在钱庄存了些银两,用这些钱,替我把阿爷送出长安,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置办间小院。”
阎五郎动作一顿:“你干什么去?”
“你猜得着。”
“私自寻仇行凶,有违唐律,你这辈子都没法再回安西军。”
“那就不回了呗。”唐曜轻轻笑了笑,但笑容中怎么看都显出几分苦涩,“以后做个守捉郎,赚钱养我阿爷。”
阎五郎抿紧嘴唇,独眼一抬,盯住唐曜,语气郑重:
“冤有头债有主,莫伤无辜百姓。”
“我是兵,不是匪。”唐曜顿了顿,“至少现在还不是。”
坑中的火焰跳跃不定,乱如随风野草。
阎五郎沉默了好一会儿,从腰间解下装着薄荷叶的锦囊,拍进唐曜手中。
“留着吃。”
唐曜低头看了眼锦囊,嘴角一咧,掏出几片薄荷叶含进唇间。
下一刻,
布料下墨光一闪,透出一行小字,宽袍大袖眨眼间闪逝而去。
门外纷纷洒洒飘落的雪花被风声突兀一冲,向两侧激涌排开,又缓缓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