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拉一声响,火铳弹膛开合,弹出一枚冒着硝烟的铜壳。
“炸成碎肉了吧……”
银白甲胄轻呼一口气。
得益于家里购买的战争援助债券,自己的铳装霰弹是军需官特制的,铅弹铁砂都经过红水银长时间浸泡,火药内也掺有少量胶质红水银,可以打穿两指厚的精钢板材。任何哺ru生物,都不可能在那样的弹幕下存活。
那个明人的冲锋甚至让他联想到了离膛的炮弹,即便以一名蒸汽骑士经过多年训练的反应速度,也只来得及瞄准开一枪罢了。
虽然,蒸汽甲胄的合金外壳绝不畏惧任何落后的冷兵器,但他心里却有一种预感在疯狂呐喊——远一些,离对方远一些!
他选择顺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话说回来,那明人的速度简直快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莫非是佩戴了某种小型蒸汽设备?可又没瞧着红水银蒸汽……
飒!
银白甲胄正想着,眼洞里的双瞳豁然瞪圆。
一道衣甲簌簌的轻灵甲袍冲散了烟团,速度没有减慢丝毫!
陈酒感受着身上的微微痛楚,眉头稍拧。
绝大多数铁砂铅弹都被唐猊甲挡住了,有五枚铅弹嵌入甲片,未能破甲;两枚铅弹成功穿透,但余力已竭,只擦破一层油皮。即便如此,陈酒也多多少少吃了一惊。
唐猊甲【珍稀】品阶的防护性能,陈酒最清楚。
这枚霰弹的威力,怕是已经远远超越了自己使用过的二战冲锋枪,和宝雕弓射出的普通箭头相比也不遑多让!
看年代,不该有这么高的技术水平……又是劳什子红水银?陈酒心里盘算着。
三十步,抬手一招。
【摄柳】
陈酒想试一试,自己的技能是会对甲胄里的人起效,还是对蒸汽甲胄整体有效用。
——结果,什么都没摄过去。
【摄柳】的力量一延伸到甲胄上,似乎就被什么东西隔断了。
陈酒的眉头拧得更紧,眼瞅着银甲在视野中不断放大,便也不再费神思量,原本留有余地的脚下速度又拔升一层!
银甲红着眼睛向前一跃,臂铠下弹出一柄细长的刺剑,朝陈酒闪电般刺落。
寒芒交错。
剑锋临头的刹那,陈酒脚步一错折腰一翻,身形腾挪之间,凤图刀贴着剑脊滑动,磨出大串的刺眼火花。
刀口一路上推,势头忽一变,如同一条刁钻的赤炼毒蛇,咬住了刺剑和臂甲间的隙口!
齿轮崩飞,蒸汽汹涌。
银白甲胄眼睁睁看着细剑被卸掉,重重砸落在雪里;眼睁睁看着对方泥鳅一般灵活地从自己腋下穿行而绕,肋间短铳火舌喷吐,却只捕捉到一小片裙甲。
他骇然回头,
那个明人却没有趁机对蒸汽背包动刀子,而是冲向了正在调整甲胄的德雍。
“杀一个,留一个。”
陈酒一脚踏在雪地上,引得雪尘四起,刀锋随着跃升身形戳穿了面甲的眼洞!而此时,那柄轮锯才刚抬一半。
铅弹、铁砂和弹头从铳口内喷薄而出,银甲发出一句声嘶力竭大吼,毫不犹豫朝战友火力全开!
甲胄被弹幕撕扯得支离破碎,笼罩在浓浓的红蒸汽里,但那个明人已经蹬踩着德雍的头盔,早一步踪影全无。
“巫术,东方巫术……”
银白甲胄瞳孔缩如针芒。
只有红水银能对抗红水银,这是文明世界所有军队的共识。
而眼下,两具高贵的蒸汽甲胄居然被一个明国小卒子用刀剑肆意宰割,几乎沦为砧板鱼肉,这种事情拿回去一说,只会换来军法官的一顿鞭打。
如果,还有机会回去的话……
银白甲胄一抬头,磨亮的面甲反射出一抹旋落狭光。
……
铛啷~
火铳、手炮、燧发枪、短链锯,射网器……一件件家伙什随着刀光劈凿拆落,摔在雪地上。
庖丁解牛。
原本光鲜亮丽、造型优雅又森严的蒸汽甲胄身上全部武器都被拆了个精光,好似一只拔光了刺的刺猬。
“我投降,投降……”
面甲弹开,露出一张鼻梁高挺的年轻脸庞。
对方嘴里叽里咕噜的,陈酒也听不懂,抬手朝着某个方向随便一指:
“跑。”
“……”
年轻人一脸茫然。
陈酒用刀背敲打了一下银白甲胄的腿甲,重复说:
“放你跑。”
年轻人终于明白了过来,大喜过望,排气铜管中喷出大团蒸汽,环状甲片或收缩或舒张,二话不说直奔机车而去。
正跑着,他眼角余光一瞥,那个明人居然紧跟在自己身侧,并驾齐驱。
离机车还差几步,陈酒骤然提速,挥刀在银白甲胄面前的雪地上劈出一片刀痕!
年轻人头皮一炸,忙不迭紧急刹车,扭头奔向另一个方向。
跑出一段距离,陈酒又出刀阻拦。
再跑,再拦。
两人一追一逃,在四面八方徒劳画着圈。每当银白甲胄速度稍稍慢下去,打算开口讲话,陈酒便一刀背重重打在铠甲上,吓得对方继续豕突狼奔。
“转向和动作都很灵活……至于速度,和后世的坦克差不多吧……”
陈酒暗自点头。
终于,甲胄咚一声半跪在地,背上的机箱一下子弹出,露出驳接的铜管和机簧。
几小团淡红蒸汽有气无力地溢了出来,就像将死之人的最后两口浊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