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人们赞同我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一定错了。——王尔德
仅仅在学校待了半天,陈粲就有点透不过气来了。或许是她一个人闲的太久,对原本的校园生活认识有所偏颇,导致现在看到一个人就觉得对方鬼鬼祟祟的不像个好玩意儿。
跟热情的宿管阿姨致谢,她兴致缺缺的回了教室,本想着睡一会儿,却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她皱了皱眉,直觉告诉她不是好事,但这么多年来,她捉弄人的手段是越发的高明了,要是诈骗电话,她有的是办法让对方在自己面前自惭形秽。
主要是知道她的号码的就那么几个人,原先还有个养母经常勒索要钱,现在养母死了,照理说应该不会有人再打电话打扰她了才对。
电话接通。
两相沉默。
陈粲最先没忍住,道:“喂?”
董瞬冷冰冰的道:“陈粲?”
陈粲暗骂了句:阴魂不散。
她尽最大的努力展示着这个年纪该有的温柔,钢笔重重划在桌面上,突然想起校门口贴的注意事项:不准损坏桌椅。
思考了一会儿,她嘴上说:“是我,董警官吗?”
她边听董瞬说话,边把书桌里的东西整理好放在周栖的桌上,艰难的将自己和杜森野的桌子换掉,空无一人的教室,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伟大的事情,顿时想计划晚上怎么犒劳自己。
董瞬的声音就像是熏了香的纸巾,沉闷且喝人:“环城路的监控显示,当晚21点你在孙尚慧出事的路口,跟一个男人交谈。我们拨过你那位女性朋友的电话,据她所说,当晚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你一直在线,很可能中间出去过。”
陈粲顿了顿,将桌子摆好,重重的趴下,笑着道:“董警官想问什么?”
董瞬又感受到了那种‘逼良为娼’的愧疚感。这个女孩总是会给他一种挫败,好像他总在冤枉她,他咄咄逼人,而她确实多么的无辜。
霎时语句有些乱了,幸好孔劲在一旁提示道:“那个男人。”
董瞬叹了口气,道:“我们想知道,和你碰面的那个男人是谁?”
陈粲淡然的道:“那就是我养父,他来找我要钱,不过我没什么现金,沈先生怕我乱花钱,会跟着那些纨绔少爷变坏,一般不给我很多钱。”
董瞬也是为人父母的,自然知道孩子的消费观是从小建立的,这一点他和沈洛想法一致。
“他要钱做什么?”
陈粲又忍不住想拿钢笔划在桌面上,但强忍住了:“为了生活,哦对了,还要还高利贷。”
孔劲一边做记录,一边跟董瞬示意:“她说的跟我们了解到的没有半点出入。”
在打这个电话之前,他们已经找过陈粲的养父和沈洛,甚至和她口中的那位朋友也取得了密切联系。
孔劲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对女孩总是有特殊的容忍和理解,自从见过陈粲后,他对特案组有些猜测很是不满。
在他看来,女孩是温柔懂礼,善良的郁金香。
更何况,陈粲和孙尚慧的体力完全不对等,若是真的发生冲突,受伤的只能是陈粲,而非孙尚慧。
董瞬继续问道:“我已经让人去三中了,有时间过来一趟吗?”
陈粲冷笑,她可以说不去?她有选择的余地?
“今天是我第一天上课,本来想跟同学们认识一下的,不过董警官想我过去,我一定得过去。”
董瞬沉默了一会儿,说:“刘东明已经到了,你出门就可以看到他。”
陈粲道:“谢谢董警官,我知道了。”
董瞬挂了电话,开始深省起来。
孔劲一眼看穿他的心事,道:“董哥,是不是这会儿觉得自己挺不是人的?”
董瞬冷眼相待。
孔劲继续数落:“孙尚慧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你非要这么为难人家小姑娘,耽误人家考清华你负责吗?”
郑晴本来等着董瞬反击,想看个热闹,谁知道董瞬继续深思,突然道:“你们看过她的中考成绩单吧?”
三年前郑晴还是刚调过来小法医,碰巧遇上陈粲被养母殴打,刚入社会见到这种乱象,义愤填膺不说,她都有过领养陈粲的想法,但转念想到自己的出租屋和可怜的工资,无奈只能作罢,幸亏是后来沈洛出面,将陈粲救出苦海。
可能陈粲早将她忘了,但她天生心思多,一直感觉愧对陈粲,便对她多了些关注,知道中考那年她只上了半年学,就以690分的成绩被三中录取。
要不是沈洛怕她落榜,没有报考一中,否则陈粲现在的成绩也会令人惊叹的。
2014年一中的分数线是
孔劲也知道这回事,满腹疑惑:“这又怎么了,我家有个侄子,前一天晚上我给辅导了一个小时,第二天考第一。”
董瞬道:“幼儿园入学和中考一样吗?”
孔劲非要杠一把:“那不是智力不一样吗,我侄子长大也一样可以。”
郑晴道:“陈粲的分数,和这起案件有关吗?”
董瞬想了想,话到嘴边又停住,只是说:“显然她很聪明。”
原以为是什么重要线索,郑晴笑着道:“董哥你真是和社会脱节的厉害了,现在的孩子生活在互联网大数据的时代,小学生懂得都比咱们多,你看电视上那些选秀明星,不都是98年、99年的孩子吗?时代不一样了,何况陈粲的基因应该比较好,她亲爸的大哥是青海那边的商业富豪,搞绿化什么的。”
而陈粲也是,绝伦的敏慧,绝顶的漂亮。
陈粲收拾了书包,给杜森野发了条消息:
你的那事儿我得明天处理了,警察找我有事,你帮我请个假。
杜森野在操场打球,和一群少年有说有笑,手机在乒乓球台上响着。
陈粲从窗外看出去,她从没想过杜森野在学校是这样的,富人家的大少爷不一定是孤傲高冷,还可以平易近人,天知道平易近人会帮他多少忙。
出了教室,一直走下五楼,那股锈钢的味道依然存在,半点没散。
三个女生冲了上来,神色惶恐的看着被撞到的陈粲,齐声喊了句对不起。
陈粲并没有在意,点头微笑,标准的原谅式。
一个女孩用夸张的语气喊道:“陈粲!你要去哪儿?你认识路吗,我们可以帮你?”
陈粲不喜欢这样说话的人,语气中的命令感让她十分不适,摇了摇头。
另一个女孩显然是看出了陈粲的心思,眼神暗了暗,道:“薛服!快上去。”
薛服站着不动,执着的瞪着陈粲,仿佛对她有一种深沉的爱意,“你要去哪儿,认识路吗,我们可以带你去。”
她转头对着刚才吼她的女生,道:“田觅是学委,她知道很多老师的办公室,学校她最熟悉了。”
陈粲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语气稍稍疏远:“不用,我要出校。”
薛服还想说什么,田觅拉着另一名女孩已经走到楼上去了,回头喊道:“薛服!”
陈粲看到她眼中的倔,倔的跟驴一样,她小时候饮驴也没见过这么有骨气的。
薛服抓住了陈粲的手,恳求:“你下次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我叫薛服,就坐在你前排。”
陈粲觉得莫名其妙,在她松手时也收回了自己的手。
本来以为可以顺利出校,但在一楼,她又被刚回来的杜森野截住,少年身上的汗味代表的是青春,没那么难受,他惊讶道:“我看到你消息了,警察找你干嘛?”
这一声可谓是豪迈壮酬,所有人都用微妙的眼神看着陈粲。
陈粲唇角抖了抖,扶着金丝边镜框,差点当场卸了杜森野:“你小声点其实也可以,要是能私下里问我就更好了。”
杜森野后知后觉,道:“不好意思,我是太惊讶了,你到底干嘛了?怪不得昨天我就看到有警车停在你们家门口。”
陈粲一掌拍在他肩上,面色平静的道:“你还是管好自己吧,我先走了。”
刚想离开,班上后排的几名男生靠在杜森野肩上,道:“哥,你俩关系还挺好的?”
他们都是第一次见陈粲这样的女生,成熟,早熟,偏偏她自己又毫不掩饰,没有一般女生强烈的自尊心,她身上有一种解放灵魂的感觉。
因为好多女孩在这个年纪都把胸部的发育当成了过错。
杜森野道:“陈粲,我邻居。”
又对陈粲道:“这是我哥们儿。”
陈粲不想把关系搞得那么坏,至少这几天她还是要在学校的,与人为善!古读本中经常出现的词语。
笑着一一打招呼,在后面看见了周栖和另外几个女生,再次笑了。
周栖已经走了过来,拉住她的手,道:“咱们和四班打球赛,我去当拉拉队……”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就显得刻意。陈粲想她大概是误会了自己和杜森野的关系,以为她喜欢杜森野会让自己生气。
她回头道:“我新同桌帮你喊加油了,不感谢感谢吗?”
杜森野挑眉,校服上衣绑在腰间,和腰缠万贯的大亨一样卖弄富贵:“知道了公主,您快走吧,哥几个还有事儿。”
陈粲撩眉,掠过点疑惑,但也没仔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