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陈粲唯一一次没有那么早回房间，在楼下坐了好一会儿。
李裴觉得不对劲，便道：“小姐怎么了？”
陈粲道：“李叔，沈先生呢？”
李裴道：“沈先生有工作要忙，可能回来会很晚，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
陈粲斟酌了一会儿，道：“李叔，你当年上学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霸凌？”
又补充道：“就是男生对女生的那种？”
李裴一边擦拭着客厅的陶制品，一边道：“男生对女生……无非是喜欢？”
陈粲想到他们那个年代似乎跟现在有所不同，绞尽脑汁，好半天才道：“就是霸凌，字面意思，如果你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怎么做？”
李裴看了看她，道：“原来小姐魂不守舍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陈粲反问：“这件事不严重吗？”
李裴笑道：“我觉得没有人比小姐更知道怎么做了。”
陈粲怔住了。
未被沈洛领养之前，她过得岂不是还不如薛服和田觅。她是怎么熬过来的？要是仔细算起来，她也并没有煎熬吧。因为她足够狠毒，她没有任何的牵绊，她可以想尽一切办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又觉得疑惑了：“可是我那样做对吗？”
李裴道：“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对和不对，犯罪者时常也能够自圆其说不是吗？”
陈粲将手里的橘子揉圆捏扁，还是没有头绪，换了一个继续捏：“可是吧，我现在遇上一件很难解决的事情。”
李裴本来想提醒她，她现在最应该解决的是养母被杀那件事和她无关，但又怕徒增烦恼，便委婉的道：“小姐大可放心，因为最难解决的事情，反而是最容易着手的，即便你不去找他们，他们也会来找你。”
陈粲本意是想让他给出办法，但却被他说得愈发烦躁，摆了摆手上了楼。
洗漱完后想早睡，杜森野却打了电话过来。
她不想接，直接挂断了。
过了一会儿，又是一条短信：
我在楼下，你出来跟我见一面。
陈粲很想说我不敢，万一你找人围堵我怎么办，但又觉得太伤人了，便作罢，再没理会。
可杜森野耐心十足，又发来一条消息：
陈粲，你是不是觉得世界上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什么事情都可以不顾一切后果去拼命，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想错了。我和现在的薛服、田觅一样，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我爸除了钱不会给我其他东西，如果我真的和人打起来，他只会关心自己的面子，根本不会站在我这边。除了跟着他们，我别无办法，你要是觉得再不能跟我做朋友，咱们一刀两断也没关系。
陈粲看完后瞬间就没气了。
杜森野确实有钱，但也仅限于此，他又不能拿钱买杀手帮自己，至少现在他没这个胆子。
来来回回，她还是狠不下心，拨了电话过去。
杜森野应该是真的在外面，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得夜风的凉意：“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陈粲顿了顿，道：“行了，这事儿又不是你干的，谁也没规定谁必须要见义勇为，人活着的第一要义不就是要自保吗？”
杜森野道：“你……要不还是别来学校了。”
陈粲躺在床上，突然想到什么，道：“不让我帮你拒绝明香灯了？”
杜森野道：“好像自从你来了以后她都没怎么找过我了。”
陈粲挑眉，万分确定自己的想法：“估计是爱上我了。”
杜森野：“……”
陈粲道：“她才是最聪明的吧，简直太……”
她可不相信长得那么精的人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人偷书，要是不出意外，应该是故意的吧？
明天周栖可能就要被全校通报了，这样一来，三班至少会消停几天。
她道：“那个周栖，你们关系很好吗？”
杜森野摇头：“不咋好，她就……情况也很复杂，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形容，反正就是她……”
陈粲道：“别的我也不想知道，你就告诉我，后排那些男生那么对薛服和田觅，是不是她先挑起来的？”
杜森野道：“是有点。”
陈粲奇怪了：“周栖长得也不错啊，虽然跟我比还差很多，但……他们怎么不对周栖……”
杜森野道：“想对她做什么，只要有钱就可以了。”
陈粲：“……她是卖的？”
杜森野本来不想跟她说这些，她也没必要参与进来，解决完明香灯的事情后，她完全可以像之前一样过自在的生活。
沉默了一会儿，道：“周栖她认识的人多，学校挺多大哥都跟她……有过交易，你别惹她，她跟你差不多狠。”
陈粲好奇道：“她这样家里人不管管吗？”
杜森野道：“她家里就一个赌鬼父亲，当年还有份体面工作的时候拐来一个女人，听说那女人还是个老师，不知怎么就跟他在一块了，还生下了周栖。”
“后来呢？”
“周栖她爸好赌，逼着她妈工作养他，还不准她和家里人联系，一旦发现就会打人。大概周栖上初中的时候吧，他把人逼死了。”
“那周栖……”
杜森野叹了口气，道：“周栖现在的学费都是她自己想办法弄来的，她爸已经摔瘫痪了，打不了人，她就把男生带到家里去，也不给她爸饭吃。”
陈粲道：“瘫痪了又不是死了……”
杜森野道：“跟死了没什么两样，只有眼珠子能动。”
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难怪周栖会变成这样了，想必她偷明香灯的书也是羡慕吧，毕竟同样的年纪，明香灯还是个孤儿，她可以用体面的方式赚钱，可以活的这么好，而她却只能更加堕落。
终有一天掉入撒旦的恶枕，无法翻身。
她是多么的不幸。
陈粲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这件事愈发的复杂了，她还没想好怎么做。
挂了电话后，她本想再琢磨琢磨，可脑子不够用的时候就要休息，等她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