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虞不置可否,默默关了游戏,看着她,道:“如果我们刚才的对战视频发到网上,应该会教育不少人。”
能把游戏玩这么烂,其实也不容易,那是一种天赋。
孙安絮也关上手机,道:“听说季岚在做电竞俱乐部,改天可以让她教教我。”
庆虞道:“你们认识?”
孙安絮道:“当然,我妈跟她妈是亲姐妹。”
庆虞:“……”怪不得,季岚前天才说要带她看医生,今天就约到时间了,不是亲戚还真说不过去。
孙安絮倒了杯水给她,说:“季岚小学开始数学就不及格,没想到游戏能玩那么好。”
庆虞很客气的回到:“人各有志。”
孙安絮挑起眉,缓声说:“你知道她小时候我小姨多担心吗?生怕她智力残缺,还好她只是学习不行,活着没问题。”
庆虞只知道季岚的大学是买的。
孙安絮观察她的反应,继续说:“我小姨和小姨夫都是很有名的服装设计师,学生时期都是学霸,他俩结婚的时候我们家人都在说,这两个怪人生出来的孩子一定是去研究院当科学家的料,没想到他们的结合造成了1+1等于负无穷的后果,季岚对任何科目都一窍不通。”
“……”庆虞擦了擦汗,还是那句话:“人各有志。”
孙安絮笑道:“以前我小姨骂她,说智力低下也是病,她说如果智力低下是病,那她就会享受这个疾病。”
庆虞开始察觉不对劲,但无从根究,附和道:“像她说出来的话,有魅力。”
孙安絮道:“确实,很多人得了生理或心理疾病时都会有一种享受疾病、享受苦难的想法,尤其是艺术家,疾病和苦难会带给他们灵感。所以我小姨听到这句话时很高兴,觉得季岚身上终于有了一个优点。”
她说话的技术比打游戏强多了。
前一句让人感到极强的压迫感,后一句又回到季岚身上,抵消了前一句的冒犯。
庆虞不动声色的握紧水杯,以淡笑回应。
孙安絮道:“其实季岚的智力并没有我小姨认为的那么低,只不过是她身边聪明的朋友太多了,造成她智力低下的假象。”
喝了口水,回忆起什么画面,她神情逐渐温和,对上庆虞探究的眼,道:“季岚有一个初中同学,家里很富裕,父母都是行业翘楚,孩子从小耳濡目染,加上学习能力强,初中时就知识广博,深受校方喜爱,成了洮市家长群里口口相传的小神童,也不知道她怎么愿意跟季岚做朋友,可能是季岚比较可爱吧,她那会儿长得跟洋娃娃一样。”
庆虞实在想象不出来洋娃娃款的季岚,但充满好奇,道:“有照片吗?”
孙安絮十分惋惜,“没有,她觉得那种形象不适合她,把照片全部处理了。那时候我已经在这家医院实习了,当时坐在这个位置的是我老师。季岚把照片扔了以后哭着来医院找我。”
庆虞疑惑道:“扔掉照片确实很遗憾,她扔完就后悔了?”
孙安絮摇头,笑道:“你对她有什么误解,她就算把天捅破也不会后悔,一个小霸王。”
庆虞有点迷糊:“那是为什么?”
孙安絮说:“因为她的那个初中生朋友自残被她发现了,她吓哭的。来找我的时候哭天嚎地,科室的同事都以为她是我的私生女,上门认亲的。”说到这里她不禁笑出声:“我年轻的时候稍微犯点错,估计也能把她生出来了。”
庆虞大惊,
看来她至少大季岚十几岁,可一点都看不出来,保养的真好,面上看去最多三十岁。
“我问出原因以后让她把那个同学带过来,我老师对青少年心理辅导也很有一套,应该可以帮她。但是好几个星期过去,仍然没有音讯,我问季岚为什么没带人来,她说那位同学的家里人都不太重视这类疾病,他们觉得心理问题就是精神病,精神病就是住在精神病院,道德体系崩塌,生理失禁的一类人,而他们的传统观念不允许家里出现这样的人,会被人耻笑,所以不让那位同学过来。”
故事卡在这里,她敛眸,将涌上的情绪在一秒钟内清除,再次抬头,目光澄净。
庆虞佩服精神科医师的清醒,不由问:“后来呢?”
孙安絮晃了晃杯子,看着浮在杯面的茶叶,说:“那学期末我的实习就结束了,老师推荐我去维也纳进修,我过来拿推荐信的时候正好撞上了那个同学。她带着父母一起来了精神科,还说要找我。”
庆虞直觉这其中有故事:“……为什么?”
添了点热水,孙安絮没绕弯子,道:“我把她带进会诊室,她跟我说自己得病了,应该是重郁症,她厌食、失眠,偶尔会短暂性失明,只有自残能让她兴奋,她希望我能给予帮助。因为她爸妈都是比较有社会地位的一类人,不太支持她来这里,觉得丢脸。所以她找了个借口,说想来看看我,想了解怎么才能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被行业内最有名望的大师收为入室弟子。她父母望女成凤,自然答应了,还跟她一块来的。”
庆虞拧眉。
孙安絮继续观察她,不正常的短暂沉默过后,她说:“季岚能跟这样聪明的小孩做朋友,我也很高兴。”
话锋直转,连一点铺垫都没有。
庆虞顿了半天,问道:“那那个同学最后怎么样了?”
她这就属于看电视剧忘了主线,反而迷上副CP。
孙安絮微微蹙起眉心,如同揭了生死状:“我老师劝她父母重视心理健康教育,并提议他们给小孩找个伴,小孩抑郁的原因是太孤独了,有人陪伴会好很多。很可惜的是最好的心理医生也无法预知未来,他德高望重,善待子女,爱护妻子,所以觉得人人如此,但并非人人如此。小孩孤僻阴郁,领养的女孩明媚开朗,有了对比,父母难免会偏爱讨他们欢心的那一个。我出国前最后一次见那个小孩,她带着自己的行李,求我带她走。”
庆虞听的一头雾水,“你带她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