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见无穷,是为光怪陆离。但鲜少涉世的临江仙,却为应劫之星着实令人诧异,更令人恐惧。
因世见其少,便为无形。无形者若离,便是即墨语非受天相子指点悟道十三年,直面无形无影的迷雾时也难挡其神通。
他似一道迷雾穿行,让见过他的人都如梦幻真,不见其身。就连曾经可比天师的天相子,在意识轮回时也只是提了一句【文曲如临,俯首称臣】的判词,不肯再多言其他。
如今真阳子见到临江仙的传人,心中的不安与悸动便愈来愈强。为自己,也为亦敌亦友的即墨语非。
“你出世于遥星飞乱之时,我不知这对你是好是坏。”真阳子转过头来郑重一声道,“若是……若是你不想,贫道可于青城山……”
“你将我当作什么人?胆小怕事还是惜命如金?”未等真阳子说完,即墨语非便一甩手,很不客气道:“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可庇护我?你若有能耐,为何不庇护这大世?”
墨者,无惧无畏,有护天下之心。这是即墨语非的觉悟,亦是天下墨者的觉悟。习惯了云外天光照尘的真阳子,似是忘记了这天下流派之别,一心只存于正一与全真之争,一如阴阳与天华。
他见即墨语非如此决绝,愣神片刻后只是笑了笑,将伸出的手缩了回来。
“能护世之人,乃为墨者。”他甩甩袖,隔空将被尘土掩埋了半个身子的老道士拉起,替他清理清理。
“是合还是战,便看你如何抉择了。”
老道士被真阳子托起,令他行走自如。只是在没入迷雾之中时,他一声叹息,留下了这句话,随后便再能见。
即墨语非并非十分在意真阳子的话,他在意的是十三年前的斗法,让他心中十分不快。但若细细一想,他又觉真阳子所说的诸多事件之中,似有意无意在提醒他一件事,长琴遗物!
真阳子曾言十三年前将他吸引至此,并与之斗法的是其师天相子。而在那时,天相子曾不断与他提起长琴遗物,一尾凰琴,并言其上的五十弦若可声律和鸣,便可揍动撼世之声,振聋发聩!
或许这传说有些荒诞不可信,但其物或许真实存在,只不过被人夸大而已。如一代天师,上可夺气运,下可改命轮,必不会在一个后生晚辈之前信口雌黄,无中生有出一件事物来。那如此算来,便只有一个结果了。
那桩遗物,应当是真!
他环顾四周,观这藏云荒山。然而雨后山岚色,雾若白云间,他目所可及之处皆为虚无,让他难以看得真切。
“今日或许不宜,那便换个时候吧。”他闭目感知,也因迷雾重重而被扰乱心神,无奈之下只能离去。
“不过那两个丫头……”
在他离去时,忽又想起已离去的红莲与弄月。在他心中本还有些事情不算明了,还需问询这两人。但她们已离去多时,怕是再难相遇了吧?
他看着她们二人离去的方向,似是与挽月城的方向相反,莫不是被那神神叨叨的真阳子吓跑了?
“但愿她们……能够平安吧。”
即墨语非在心中如此想到,旋即便一纵身也从此地离开,往挽月城去了。
红莲与弄月确是走了与挽月城相反的方向,但却并不是为了逃跑,而是为了去找一个人,姜有容。
她为妙玉神思的玉笔绝书,同时也是代流主。早年在其主,画周公主镜流云被弹劾驱逐之后,便将这古老的传承丢在了她的手中。
如今画周虽已被破,镜流云也携自己的一干亲信离去,休养生息。姜有容能够出现在此,便说明他们就在这附近。
红莲若说是不信真阳子半句或许不为假,但有些事情她也不得不在乎,如他脑中锁存着历代青城天师之神思见闻,说白了就是他之本身已不是原本的真阳子,而是整座青城山!
所以有些话,红莲可以不信,但有些却不可不为真。
“你到底要去哪里?”
路上,弄月拖着疲惫的身子跟在红莲身后,一路穿行过一片荆棘,来到了古林之中。她身上的衣物虽然也已干了,但因先前与巫僵一战时消耗过大,伤及了本源,至此时还未平缓下来,如此急忙赶路,确是体有不足。
“到了你就知道了。”她回头看了看弄月,见她脸上神色疲惫,脚步虚浮,心知她还未从之前一战中恢复过来。
“累了?”她轻声问道。
弄月闻言忽然抬头挺胸,拍了拍自己高耸的胸脯道:“还好还好,小问题。”然而她话音还未落,下一刻便觉喉中传来一阵腥甜,嘴角呕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