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常却见风云变幻,人有情却见欺心薄凉。红莲坚信这世上唯有己心不可欺,所以她选择只相信自己,与旁人之间的来往都只存利益纷争。
一如此前的相对,如今画周已破,红莲便顺水送了易安词一个人情。如今他已亡故,这个人情便只能由镜流云,或是姜有容前来还清了。
她习惯背负着众人难以理解的情绪去和每一个人谈判,继而将那不明不白的目的宣泄出来。
曾有人觉得她与夜哭雪为一丘之貉,但从她行事的种种风格来看,却又不似夜哭雪那般粗暴和不讲理。甚至在某些人看来,她还在践行着易安词的信念与理想。
她总能让人迷惑。
也许这是世人的常态,常常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想成就什么。这众生相也是红莲披散在身外的表象,她已经不肯让自己的内心再透出一角来,那沉重的后果她以无法再收拾,破碎了的就是碎了,她不想再将过去拼凑着装进心里,任凭尖尖角角刺破自己的心脏,鲜血直流。
她流的血与泪,已经太多了。
月色如凉似水,倾洒林间阴翳,让陷入沉睡的弄月与红莲皆若睡美人,在林间小溪上如化玉人。
这深林之中虽也有虫鱼鸟兽,但却都不是能伤人的,所以红莲才敢陪伴弄月在此入睡。有时她喜欢南方的悠远和文静,不似西北方的狂野燥悍,让人失去生存欲望。
在梦里,她除去再见到那段梦魇,便又见到了凄雪之下的落败画周,浮云古城。
在梦里,山下,是城;城外,是烽火。
残阳冷雪映照破败兵甲,染血的旌旗在冷风呜咽中坠下,那曾若白玉般屹立在天下文者心中的云中殿堂,终是告破!
浮云城外兵者在渴血,殷红的甲胄即便被刺穿了无数遍,也仍旧不肯放弃再踏前一步,要将手中的长戈深深刺入敌人的胸膛,那仿佛……是宿命,是生死在轮回,让这片战场上的所有人都不得幸免。
那银雪寒凉、铁马冰河,是遍地烽火讴歌的战争渴望,更是人的欲望。远远地,她看到城内外哀鸿遍野,血流漂橹,如八寒炼狱。
“咕咕~”
梦外,不知不觉便觉天光洒落,雨后天晴的初阳若一缕金沙铺陈在碧水绿杉之中,安静祥和,久不弥散。
弄月服过药后精气神逐渐弥补,睡梦中感觉被暖阳倾泻的温暖,便不觉翻了个身。红莲在其身侧用红裙为铺,安睡在了一片花草之中,在阳光点开阴翳的刹那,她鼻翼翕动时轻嗅着泥土与花草的清香,令她不安的心绪得到了暂时的安慰。
这也许是她这些时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吧,没有雷雨惊眠,没有心事烦扰。除去那过不去的心底神伤,这纯粹的自然便能让她心无旁骛。
远看着,那在百花之间沉睡的她红裙铺散,便若红莲盛开,艳丽而动人,让鸟蝶也忍不住来一嗅芳香,沉醉东风。
但在远处,一个不算幽静的地方,却有一双眼不时地看向这里。那双眼明亮的过分,似是两颗宝石一般,在阳光下下熠熠生辉。
“真乃水滨娇娥,若凌波仙子。”那双眼的主人远眺着熟睡的红莲与弄月,越看越是觉得不可方物,不禁赞叹起来。
“若能有幸得其一,便是死也无憾了。”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然观他面相却似女人一般,细眉丹唇,梳着高高的发髻,身着红鸾嫁衣,竟还异彩非凡。
“你不就是将自己比作女人,还能惦记她们?”
在那嫁衣男人身后,一名装着冷酷的男子抬手拂过一片高叶,缓缓走出。
“可是我想明白了。”他冲着后来者一笑,然后细看了一番道:“总归还是男子气概最合人间。”
“可你名叫云未央,若你想改变,或许该从名字开始。”冷酷男子看着云未央,脸上看不出情绪波动。他的脸上始终都若披了一层寒霜,终年不化,若不是那脸轮廓分明,他便似是一尊雕像一般。
“云有风才会动,你名风间,那我改云间?”云未央看向风间那冷酷的面庞,却还能嬉笑怒骂出言,许是相处时间长了,便不存在这隔阂了。
“为何不是云动?”
“风间云动,倒也不错。”他笑笑,伸手搭在风间的一侧肩膀之上,笑道:“那你的风花雪月呢?”
“先做事吧。”
风间闻言嘴角一抽,一时间没想到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
“你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