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草被点燃后,火苗首先把上面比较易燃的窗户纸烧着,紧接着火舌迅速上下串连渐渐烧成一线,往两边漫延。
京兆府有两位通判,除韩力外,还有一位姓蒋名栩。他清早到信安县希望可以再搜集一些恶贼活动的蛛丝马迹,刚回到衙门立刻有下属来报,说韩力把颜少卿的嫡长女颜大姑娘关押在小囚室那头。
“头,我刚才到里头看了一眼,发现韩通判在往面搬刑具。”一个身材中等偏瘦的小捕快压低声音向蒋栩汇报。
蒋羽神色凝重,一直思考着分尸刻纹案,正准备着手整理卷宗,闻言两耳立刻嗡嗡叫,头疼极了。现在风头火势韩力不专心侦查重案,去掺和妇人之事?一点都不靠谱,裙带关系上来的就是能力差拎不清。
“石大勇啊,你可知她所犯何事?”他随口问了句。
石大勇立刻把林生福一案以及颜清被捉的前因后果简洁地禀报蒋栩,因为早上接到报案时,蒋栩已经去了信安县,是以不知情。
竟有此事!
蒋栩气得拍案而起,“简直胡闹,颜姑娘势弱如蚁,岂有能力与人合谋shā • rén!这个韩力给权贵当枪使还不自知,颜大小姐若栽在这里,李京兆回来一查,咱们也逃脱不了干系。走,马上去大狱。”
小捕快惶恐地垂首跟在后头,眼中却闪过一抹截然不同的精光。
蒋栩才迈出公署,立刻嗅到不同寻常的烟味从大狱里头飘来,警惕地加大步伐,高呼问道:“是哪里着火了吗?”
“走水啦,小囚室那头走水啊喂!”
“快,来人,走水了。”
颜清已经回到囚室里面把火石刚点过的痕迹去掉,隔着裙摆捉住放回狱卒身上,再理顺他的衣裳。
很快,颜清听到了外面的人在喊“走水”,她必须在其它人进来一探究竟时伪装出弱质女流恐慌不已的神态,但不能太过,因为她近来遇事一直处变不惊。
京兆府一共有四口大井,大狱前庭就有两口,仓库有应急用的大水桶,是为了防止贼人放火劫狱而准备的。
蒋羽甫到现场,立刻把倒在地上的韩力抬到一边,指挥灭火,同时让石大勇去请大夫。
十数个衙差放下手头的工作,一人提着一桶水迅速将火扑灭。
与此同时,石大勇也领着大夫回来了。
他好奇的瞅了门口一眼,昏暗的木门后头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窥探,那双眼睛好像是夜里的寒星在闪烁。
“蒋通判,颜大小姐关在里面。”石大勇跟在蒋羽身边有三、四年,深知蒋羽一点也不想掺和内宅妇人争斗之事,可颜大小姐实属无辜。
蒋栩瞪石大勇一眼,难道他不知道?
“余大夫,劳你给韩通判号脉。”蒋栩亲自打开牢门,石大勇立刻点亮门口左边的火把。
暗沉的内室立刻给照亮。
一个暴雪梅枝般的少女整个后背抵在墙角,略带惊恐的大眼警惕地瞅着他们。
蒋栩心头一颤,立刻拱手施礼道:“小的蒋栩,负责协助李京兆处理大小案件,颜大小姐受惊了,请到外面说话。”
他靠边站着,非常有礼地请颜清离开囚室。
颜清心里感到欣喜,计划成功了,这人应该是个明白事理,懂得利害之人。
她露出一丝笑意,马上又紧张地说:“方才有人……”她颤着手指了一圈血迹斑斑的刑具,“威胁我不在供词上画押认罪,就大刑伺候……我势单力弱非常害怕,想到他们动刑的之后我没有反抗之力,还是会被捉着手画押的,我就假意配合他们,希望能拖延时间。”
说到这里,颜清神色奇怪又惊恐地瞟向右边的隔间,两个狱卒一左一右躺倒在里面,脸朝下。
蒋栩和石大勇的目光随着她移动,落在狱卒身上,“死了?”石大勇惊问,被蒋栩狠狠瞪了一眼。
颜清摇摇头,“我不知道,是他们俩一人拿供词,一人拿笔和红泥进来让我照他们说的做,我照办后,他们突然倒下了。”
蒋栩经验老道,韩力和这两个专门逼供的狱卒会说怎样的话来吓唬颜清,他不用问都猜到了,不可能真的动刑的,但小姑娘哪里懂得。他咬牙问道:“韩力当时在哪?”
颜清指了一个方位,“就在这。”离隔间约莫四尺的位置。
蒋栩脸色一变,立刻吩咐石大勇把韩力关起来,并搜身。
石大勇是蒋栩的头马,办事能力非常强,出去立刻严辞赶走韩力的心腹,和自己的同门将韩力关到小囚室旁边的dú • lì囚室里面,并当着跟过来的韩力心腹的面,在他身上搜出一张画了押的供词,还有一个只有幼童小拇指大小的竹筒,另外还有一个小纸包,里面包着一颗解药。
“头,有发现。”石大勇立刻把证物包好呈给蒋栩。
“真是棘手啊。”蒋栩眉头拧得死紧,把证物和颜大小姐的证词串连在一起,明眼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幕后指使栽脏嫁祸,借刀shā • rén,韩力拿到伪造的供词后欲shā • rén灭口,连两个帮助韩力办事的狱卒也要一并杀掉,那么事成后,韩力也活不长久,可惜他不自知。
只是为什么两个狱卒死了,而颜大小姐还活着?
“去,请李仵作过来。”蒋栩头痛不已。
石大勇立刻去跑腿,有同门揶揄他这马屁一拍两响。
余大夫给韩力号了脉,给蒋栩的结论是因“兴奋过度”猝然昏厥。蒋栩一并让他查看两个狱卒的情况。
“小人遵命。”
进监狱是一件非常晦气的事,特别还遇到了凶杀案。
余大夫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礼貌地朝颜清一拜,接着检查狱卒的尸体,片刻后他对蒋栩道:“蒋通判,小人以为是中毒身亡,死去不过两刻。”
蒋栩又问道:“是不是那种先喂他们吃药,再用引子诱发毒性?”
余大夫谨慎地道:“有这种可能,但得验一验刚才石捕头从韩通判身上找到的竹筒是否和死者所中的毒有所关联。”
蒋栩颔首,“有劳余大夫,你去帐房领诊金。”
余大夫谢过他,快步离开。
蒋栩脸色十分凝重,目光从地上的死尸移向花容失色的颜清,本来先前已经想请她先离开囚室,可他突然想到一个细思极恐的细节——他的顶头上司李京兆为何今日上午外出?
昨夜李京兆明明说早上请了精通各种符文和古文字的何老先生过来研究案情!何老先生是个脾气十分古怪不讨喜的小老头,所幸他是刘公子的授业恩师,通过刘公子才请得他出山。
李京兆表面平易近人,实际是个笑面虎,而且深得圣上器重,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爽约?
这里面的水太深了吧。
若是顶头上司掺和此事,他还真不好自作主张放颜清出来,且当嫌犯先关押,他也非贪生怕死之徒,看情况再作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