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给它取什么样的名字比较好?”
姜朝笙对取名字这件事,好像有什么特殊的执念,这一路都在来来回回地念叨,这个太俗,那个不搭,想了半天,连一个满意的都没挑出来。
细长的眉微微蹙起,素来挂着笑的嘴角也略略撇下一点,看上去是极其困扰的模样,但事实上这只是她思考时惯有的神色。只是落在另一个人眼中,就被解读出了别的含义。
即使拥有再强大的学习能力,情感对浮曦而言,还是一个十分陌生的领域。
因此,当他过分地将注意和目光投注在一个人身上时,就会干扰大脑的判断,让他把一些事情想得过于严重了。
所以,尽管浮曦的面上还是那副淡然的神情,可眼底的平静却已经不在,像是水平如镜的湖面突然伸进一截枯枝,将里面的倒影搅得粉碎,水纹从中心向外延伸,整个湖面都波澜乍起。
他轻易地被姜朝笙偶然流露的情绪牵动心绪。
她眉间的皱褶令浮曦胸口发闷,有一种不适的感觉在身体中蔓延,不强烈,却让他觉得难以忍受。于是他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改变眼前的情景。
这样的心情促使他开口。
“为什么要在意这些呢?不管是哪个名字,对它来说都没什么差别不是吗?”
这只是一件小事,甚至都不值得你去上心。
……所以别再皱眉了。
因为急迫,浮曦的语速放得有些快,听起来就有一点儿咄咄逼人的味道,若是旁人恐怕会误以为他在不耐,但姜朝笙没有。
她在情绪的感知上有一种近乎于本能的敏锐,这让她很快反应过来,浮曦的情绪与以往不同。
她虽没想清原因,但却很清楚如何能他平静。
姜朝笙的表情放柔,安抚地微微扬起嘴角,浓密的睫毛被夕阳渡上一层光,连清润的眼眸里都是盈盈的亮,哪怕只是出于安慰流露的神态,却轻而易举让浮曦的心情情不自禁就跟着那弯起的嘴角一起上扬。
“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以前可以作为最短的咒语,现在虽然情况不似以往,但也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夕阳将天空溶成一片金色的浪,远方是赤红的火烧云,亮烈的颜色延伸向远方,好像要带着整片天空一起燃烧。
斑驳的树影洒在姜朝笙身上,遍地是油画板上偷跑出来的暖光,这一刻,涌动的人群、喧哗的街道,都成了画布上暗色的背景,只有少女轻缓的嗓音,很温柔、很温柔地从纸张中流淌而出,被风吹进他的耳畔。
“这世界上同类的事物很多,即使做不到完全一样,至少也可以非常相像,很容易就被替代。”
“可是,”她顿了一下,稍微卖了个关子,眼眸稍稍弯起,笑意如同一小簇火花,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都点亮,“如果你赋予一种事物一个名字,那就代表着你将它和其他同类的事物区分开,你交付的感情和心血使它成为了特别的存在,也不再能够轻易取代。”
“有形之物终有一天会消散,名字承载所着情感和意义却会成为它们生命的另一种延伸,所以,它不是可以草率对待的东西。”
浮曦看着姜朝笙,刚刚皱起的眉放松了,他专注地听着,每个字都听得很仔细。
随着她的诉说,一句话冒到嘴边,像胸膛中生长的藤蔓小心地探出一点枝芽。
——你也为我取了名字,是不是意味着,我也可以成为你心中也是独特的存在呢?
本来有些平静的心绪,又因此产生了新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