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之后,士兵来不及感受身上的疼痛,急忙翻身喘气,把倒灌进喉咙的鼻涕和口水吐出来。
可他刚刚翻身,钟晔踩在了他的身上,“说话!”
这一次,他的语气更为激烈。
人们都屏住了呼吸,不敢也不想上前劝阻,便愣愣地围在城门旁边,看着钟晔对往日他们不敢招惹的士兵施以暴力。
倒在地上的士兵蜷缩起来,满脸痛苦,眼里也填满了怨恨,死死咬着牙关,不准备回答。
“阁下,阁下……”
磨蹭了半天,几个老兵终于商量好谁站出来当他们的代表。
被推出来的那个老兵狠狠瞪了其他几人一眼,深吸一口气,挪动脚步,小声呼唤:“阁下,您这么做有些不太好,尽管您贵为超凡者,可是在少爷……哦,老爷身边也有几个像您这样的人哩。
“您这么做,老爷要是生气了的话,您也吃不了好处,只不过是几个外地来的平民而已,待会儿我就让他们道个歉……”
老兵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看到了钟晔那双眼睛正冷冷地看着他,干巴巴笑了两声,闭上嘴巴。
“既然他能对外乡人这样,对你们本地人呢?你们就能确定他没有那个嗜好?”钟晔冷然反问。
“怎么会,托卡他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不会……”
话说到一半,老兵自己也卡壳了,愣愣看向地上那个士兵。
空气一下子就安静了,所有人看向被钟晔踩住的那个士兵的眼神渐渐变得不对劲起来。
沉寂并没有持续多久,低沉而繁多的讨论声就响了起来。
士兵托卡终于喘过气来,隐约听到了人们的讨论,愕然抬头,发现不仅是平民,就连他的几个同伴都向他投来了厌恶、鄙夷的眼神。
在这个时代的人们眼里,本地人与外乡人的区别几乎相当于牛和羊的区别,方才他们只是没有联想到这一点而已。
“不,我、我不是……”托卡嘴唇颤抖,试图辩解。
可是根本没有人想听他的辩解,纷纷扭头望向一边。
见此,钟晔一脚把他踹开,走向城里,经过那个老兵身边的时候,停顿脚步,“检查外乡人是你们的职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我不喜欢看到你们利用自己的职权欺压别的平民,因为你们本质上和他们并没有区别——你们的权力来自于领主,一旦领主不再信任你们,或者当你们老去,不能再作为领主的士兵,那时候你们和被你们欺压过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说罢,钟晔便继续向城内走去,没有人胆敢阻拦他。
听完他的那番话后,不只是几个老兵,就连其他几个士兵也都脸色一变。
他们手里的枪,他们拥有的暴力都来自于领主,可是他们能否拥有这些东西,都在领主的一念之差,实际上他们和其他平民根本没有区别,都是领主‘财产’的一部分,他想要怎么处置就能怎么处置。
倒地的士兵们抓着武器,垂头丧气爬了起来,你看我,我看你,久久没有说话。
一个士兵望着钟晔他们的背影,小声嘟哝:“他们没有检查就进去了……”
其他士兵脸色纷纷一变,把他的嘴给堵上。
托卡手里握着火枪,低垂的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一直在咬牙切齿,做心里挣扎。
“托卡,放下枪!”
一声低喝突然传入耳中,让托卡吓了一跳,慌忙抬头,却见几个老兵隐隐以包围之势站在他的身前。
之前被推出来,负责与钟晔交谈的老兵表情不愉,直接上去夺下了托卡手里的枪。
“你的事情我会和你父母说的,你现在马上回家,哪都不许去!”
听到这话,托卡脸色瞬间煞白,惊慌摇头,苦苦哀求:“不,费里叔叔,请你不要告诉他们……”
老兵根本不听他的辩解,低吼道:“闭嘴!这里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你以为你还能隐瞒下去吗?现在就回家,不要再让你的父母丢脸了!”
托卡张着嘴巴,飞快看了一眼周围,发现了人们若有若无的隐晦视线,便惶恐地低下脑袋,灰溜溜离开。
钟晔也把注意力收回来,弹出手里那枚铜币,同时拿起身前摊位上的一个木质发饰,向摊主询问:“你知道‘希永的湖水’在哪吗?”
接住铜币,抱着女儿的妇女感激地看了钟晔一眼,点头道:“他们就在城西,靠近湖泊那边。”
钟晔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感谢。”
回身把发饰递给自己的学生,钟晔紧了紧大剑鞘套的系带,手指摸过腰带的飞刀,向着城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