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惊好气又好笑:“我地理学得比你好。”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椰子用酒店毛巾包着头,下巴搁在胳膊上问谢不惊,“你真的要去?”
谢不惊:“嗯,定了。”
“丁海生呢?他也让你去?”
“他……”谢不惊顿了顿,这才道,“他病了,管不了我了。”
椰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语气好像媳妇儿在外面偷腥。”
谢不惊也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一周后,谢不惊和金牛运动功能饮料组建的团队飞往目的地。
除了谢不惊外,还有其余4位挑战者,众人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汇合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德雷克海峡进发。
团队比谢不惊想象中还要庞大,包括策划组、摄影组、医疗组、气象组、赞助商媒体等,还有5位参与挑战的运动员,已经接近100人。
一路上,他们看得最多的就是气压图。
气压流动产生风,风吹拂海水形成浪。
等压线越密集空气流动大,风速越快,附近出现的浪也就更大。
最后,他们终于在靠近合恩角的一个小镇附近,发现了前所未有的密集等压线。
1月是南半球的夏季,但南纬52°的合恩角依然阴冷多雾,冷得像是南方没有暖气的冬天。
而且风还比北方冬天大。
谢不惊刚下飞机就被吹了一脸,来自来自南极大陆的极地东风穿透冰冷的大西洋,在地转偏向力的作用下狠狠拍在他脸上,令人本能的对自然的强大产生畏惧。
谢不惊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南端的地方。
大地冷峻荒凉,灯塔孤零零的立在岸边,冰冷的海水无情的拍打着沿岸礁石——大自然的力量在这里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展现。
当地向导告诉他们,现在还不算浪大的时候,这里的海域常年盛行接近10米的浪涌,甚至有不少时候风速超过了150km/h。
谢不惊抬起头,头顶天空乌云密布,深蓝色的海水在脚下不停翻腾,昭示着一场大浪即将形成。
气象小组的人预测,大浪将在后天早上到上午时出现。
工作人员已经在准备拍摄工作,冲浪运动员们则趁机适应这极地附近的诡谲波浪。
谢不惊换好紧身防寒衣,这种衣服会把他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张脸在外面,以此抵御寒带的冰冷海水。
“我就猜到你要来。”有同样穿着防寒衣的队员向他打招呼,“你不可能放过这个挑战大浪的机会。”
谢不惊点头:“你也来了。”
“那当然,30米的大浪可是千载难逢。”队员眼中露出兴奋,抱着冲浪板跳进海里,“我先走了。”
能站在这里的都是天生的冒险家,不需要关心和多余的同情,冲就完事儿。
谢不惊缓缓吐出一口气,跳入了咆哮的海浪。
准备工作依旧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翌日清晨,谢不惊起床时发现,这里的浪变小了。
进处的海水哗哗的拍打着礁石,仿佛野兽被拔去了獠牙。
不只是浪,原本咆哮的风也变得柔和起来,但天空压得很低,云朵颜色很暗,几乎要和大海融为一体。
当地人告诉他们,大浪要来了。
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气象组正在预测大浪出现的时间和地点,时间依旧是明早,但地点出现了一些偏移,可能需要他们半夜开车追过去。
下午,策划组正在和冲浪运动员们探讨明天的战术。
谢不惊面前的电脑上正在运行一个软件,这是数据分析小组搞出来的,可以用来模拟海浪运动规律、以及运动员的切入角度和下浪轨迹。
在慢动作的演示下,海浪的一举一动都无比清晰,仿佛只是一座高一点的山而已。
但当工作人员原速播放后,就会发现海浪的速度比模拟的快速、汹涌一万倍。
那么大的浪落下来,只有短短一瞬。
“嗯,我们模拟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印度裔小哥戴着黑框眼镜,留着一头卷曲的头发,有些紧张地问,“你们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谢不惊目光沉沉,默不作声。
“你说海浪底下有一大片礁石?”旁边同样参加挑战的美国小哥笑着问了句,“如果我被浪拍进海底,会死吗?”
“额……额……”数据小哥愣了愣,这才呆呆的点头,“大概会吧。”
美国小哥大笑起来。
周围的人都笑了,一时间,简陋的大厅里响起人们快活的笑声。
晚上,谢不惊开始做瑜伽。
冥想已经成为他固定的训练方式。
在安全的赛场上,他让自己保持兴奋取得更好的成绩。
但是现在挑战极限,他需要让自己平静下来。
面对30米大浪,谁都可以热血沸腾,但只有冷静下来,才能在危险的情况下做到临危不乱。
果然如气象小组预测所言,巨型海浪将在偏离他们居住地点50公里的海岸附近生成。
当地时间凌晨4点,拍摄小组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发,幸运的是南极夏季白昼漫长,他们不至于摸黑前进。
窗外的风已经很大了,冰雹裹挟着飞沙走石拍打在越野车上。
他们沿着导航继续往前,从泊油路到乡村土路,最后,越野车越开越偏,只能在荒凉的野地上奔跑。
整个南纬,只有这小小一片陆地,其余地方全部被海洋覆盖。
非洲大陆最南端,好望角,南纬34°;大洋洲最南端,奥克兰,南纬37°;南纬40°以后,整个地球的陆地只剩下南美洲大陆的巴塔格里亚高原。
而谢不惊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超过南纬55°,除了脚下冰冷的土地,整个地球同纬度地区,全是咆哮奔涌的海洋。
人类的痕迹在这里被缩小再缩小,仿佛来到了世界尽头,天涯海角。
谢不惊和人挤在汽车后座上,把棒球帽盖在脸上补眠。
突然间,他手机响了起来。
“谢哥,不好意思,”丁治宇的声音传来,“你离开前让我这边有联系你。”
谢不惊坐直了身体:“丁海生他怎么了?”
“我哥……”丁治宇迟疑了片刻,这才说,“我哥他白天情况恶化,又进手术室了。”
谢不惊握着手机,连呼吸都放轻了。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调高了他耳朵的音量,让周围的声音迅速大了起来。
极地东风掠过大地上空的呼啸声,碎石子拍打在车窗上的噼啪声,海水撞击在礁石上的咆哮声……还有监护病房里,丁海生周围仪器发出的滴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