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在柏映雪面前的刀开始抖动,刀光闪烁在柏映雪脸上,柏映雪叹了一口气,“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小周老师怎么就没想到,能天天和阿洲玩在一起的孩子能有多乖?”
“如果早早想得到就好了,那样小周老师的好朋友个不至于开开心心领养了馒头回去,又被他害到那个下场。”
望着随时都有可能劈到自己脸上的刀,柏映雪冷冷道:“小周老师,你现在要干什么?要将刀挥向我吗?”
刀光闪烁在柏映雪冷冽的眼里,她盯着随时会带走她性命的刀:“因为老师们相信只有坏孩子才可以和坏孩子和平共处,所以我被分配到和她们一个寝室。”
“可是相信姐姐一直在陪着我、保护我,就说明我是有病的坏孩子吗?”柏映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红着眼,一字一句道:“你们总是说我有病,告诉我姐姐早就和我爸爸妈妈一样死在车祸里了!告诉我背上背着的不是姐姐只是我的娃娃!如果我不承认你们的话!我就是有病的坏孩子!”
“现在我终于知道自己没有姐姐了……”一行泪从柏映雪的眼里流了出来,她红着眼眶,倒映在刀身上的那双眼睛比郑老师还像一个偏执的怪物。
那持着刀的手缓缓松开,报废的刀身滚落在地。
“我也知道,我确实变成了坏孩子。”柏映雪咧开唇角,她握住了眼前那只空荡荡的手,“惩罚这一切吧,小周老师,就像你们当初做的那样。”
......
握住瓷器的路雨华拼命朝食堂的方向奔跑,他跑得飞快无比,他身后跟着无数的孩子,那些孩子也在疯狂追逐着他,一边追一边念道:“小华哥哥,小华哥哥,你是不是又要逃跑了?”
路雨华没有回应,他迈开步子大步奔跑着,在全力以赴的速度下,他的心跳得那么快,那些多纷杂的人和物都被他抛在身后,可是很多东西是抛不掉的,那些并不是环绕着他的声音,而是更深刻的东西,刺穿了他的大脑,像一根根铁钳扒开了他虚假的外衣。
那些孩子说,小华哥哥,是孤儿院最狡诈的小孩。
因为知道有问题的小孩在这里会让人更害怕一点,就假装孤儿院禁闭室里有怪物,编造出了一整套完善的怪物传闻,带领大家一起去用禁闭室的怪物吓跑那群坏小孩。
那些孩子说,小华哥哥,是孤儿院最冷漠的小孩。
因为不敢正面和那些坏小孩起争执,即使是很好很好的朋友被打倒在地了,也装作毫不在意地离开,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如此冷漠,似乎那只是最不相干的陌生人。
那些孩子说,小华哥哥,是孤儿院最胆小的小孩。
因为害怕承担太多,最终选择了怯懦地逃跑。
小华哥哥,总是逃跑的小华哥哥。
明明说好要保护那些弱小的孩子,明明说过大家聚在一起才不会被那些坏孩子欺负,明明答应了所有人,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可是在被新的爸爸妈妈选中那一刻,还是毫不犹豫抛弃了大家。
毫不犹豫离开了这里。
像缩头乌龟一样安安稳稳过了那么多年,完全忘记了当初的约定,忘记了那些朋友,等长大后终于决定以义工的身份回到孤儿院,才发现孤儿院早已不再的消息。
“小华哥哥,你是不是又要逃跑了?”那一道道甩不开的童声这样问他。
于是路雨华颤抖地回答道:“对不起。”
“我不会再逃跑了。”
那怯懦的眼泪从他通红的眼里流出,他一字一句道:“我会救下你们。”
......
唐宁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他站在门边许久,但他不能一直一动不动。
又站了许久,确定自己打不开房门后,唐宁咬咬牙,决定去看看棺材里有什么,他按照刚才记忆里的方位一步一步走去,每走一步唐宁都在提心吊胆,和瞎子走在地雷阵中那样。
虽然后背冷汗一大把,唐宁还是有惊无险地走到了那棺材旁,在脚尖碰到坚硬的部分后,唐宁立刻识趣地停下,他又屏住呼吸站了好久,在依然没有感受到什么危机时,唐宁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拿起了手机。
比起直接上手去摸,唐宁觉得还是手机照一下更安全一点,虽然也没安全到哪里去。
他心一横,打开了手电筒模式,往那长长的棺材一照——
好家伙,居然是银一样的材质做的棺材。
唐宁只听说过用什么木、石头、玉之类的东西做棺材,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似乎是银一般的材质做棺材。
这棺材的盖子是半开的,唐宁硬着头皮往里面一看,发现里面躺着的好像也是个相似材质做的人形雕塑因为手电光实在是太亮了,照在这种材质上乍一看只觉得白茫茫一片,很难看清那里面躺着的是什么东西。
在看清雕塑是什么的那一刻,唐宁的手机嘭得从掌心滑落,砸在地上。
光束大剌剌照在天花板上,只有微弱的光能照亮眼前雕塑的一侧,可唐宁却像毫无察觉那般呆呆看向那冰冷的雕塑,就像信徒见到了活生生的神灵那样呆滞。
他呆怔看着和莫云初一比一还原的雕塑,那个只存在于记忆里的身影躺在棺材一般的容器里,男人的唇角翘起,似乎带着一点从容的笑意,银一样的材质让它似乎闪烁着微光。
这是......
唐宁的大脑一片空白。
“莫......”唐宁甚至说不出完整的话,他一眨不眨盯着这精美的雕塑,这精致的雕工让莫云初的每一根头发丝都清清楚楚,哪怕没有其他颜色,也让唐宁觉得这不是什么雕塑,而是被冰雪封印般的爱人。
他伏在棺材前,颤抖着伸出手去触碰这个雕塑冰冷的外壳,修长的手指抚摸过雕塑雕刻着的完美唇形,摩挲过脸部的轮廓,落在根根分明的睫毛上,那双深邃富有魅力的眼睛是紧闭的,不论唐宁触碰与否,它都不会突然睁开眼,用温柔深情的目光看着唐宁。
唐宁的嘴唇动了动,却无法发出什么声音。
怎么会?禁闭室里怎么会有这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唐宁跪在棺椁前,像一位守灵的妻子依偎在已死丈夫的怀中。
有一股阴冷的力量爬上了他的脚踝,看起来脆弱到极致的唐宁敏感地把脚缩了起来。
可是那阴冷的力量还在牵动着他,沉浸在浓郁悲伤和惊愕中的唐宁颤颤地抬起眼睫,他朝另外一边看去,借着余光,唐宁看到了另外一座雕塑。
唐宁再一次呆住了。
那同样是一个做工精湛的雕塑,它低垂着头颅,做出拥抱姿态似乎曾经紧紧抱住过什么,雕塑将所有的细节都做得无比鲜活,譬如手背上迸起的青筋,似乎在无声地告诉唐宁,这个存在曾经竭尽全力挽留过什么。
这是......?
唐宁仰起头望着那张皎如日星的脸庞,很好看的一张脸,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轮廓。
唐宁站起身,满心震撼地走向这座属于祁昀的雕塑,他记忆里的祁韵就像是山间的雪,疏离冷淡,似乎一切都看不进眼里,很少展露出失败者那样的神情。
可这个雕塑却将祁昀的神情定格在隐忍的痛苦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宁的脑子乱糟糟的,他颤抖着手捡起了地上的手机,唐宁将光照进浓郁的黑暗,看到了第三个雕塑。
十二旒冕冠遮住了一张俊美又不失威严的脸,唐宁仰起头,看着那个生来就让人仰视的存在坐在高高的皇位上,百无聊赖般用手支着下颌,另外一只手从宽大的袖袍中探出,手掌伸向前方,仿佛在邀请着谁。
哪怕不看这个雕塑身上复杂的衣服图样,光看对方所坐的座位,都会冒出什么“无价之宝”、“洪福齐天”之类的词汇,这似乎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雕塑了,蕴含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力量。
这是宫鋆!
唐宁已经能猜到下一个雕塑是什么了,他将光往黑暗中照,没有他想象中那张属于绍明缊的面容,只不过......
唐宁看到了一条修长的鱼尾,那鱼尾充满了动态的美感,在鱼尾周围雕刻出了极其逼真的一圈圈涟漪,即使这里没有河,也能让人联想到这是一条跃入水中的人鱼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