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当真是回光返照,或许对恩师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恩师一生劳苦,为国为民,膝下却连一个传承血脉的子嗣也无,毕生精力都用在了朝堂之上,如今却缠绵病榻,连起身都难。
还要心忧朝局百姓,如今知道淮南水患已解,灾民百姓皆被安置妥当的消息,便是去了,也能含笑九泉,不再遗憾。”
徐章听了不住点头,可心底却不怎么认同孙侍郎的观点。
蔡大相公一生为国为民,全心为公,心底忧心淮南水患灾民实属寻常。
可相较于淮南一地而言,他更担心的怕是如今储位空悬,朝中人心浮动,双王积蓄实力,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多,日后说不定还会惹出更大的乱子来。
想当初,在朝堂之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蔡大相公可是生拉硬拽,拖着嘉佑帝的龙袍不肯放手,死乞白赖非要嘉佑帝立储的。
后来又屡屡上奏,几次三番领着朝中重臣上奏进言,最后实在是把嘉佑帝逼得不行了,这才和蔡大相公立下了半年之约。
徐章不太清楚到了约定的时间之后,嘉佑帝和蔡大相公的反应,但就现在看来,嘉佑帝还没有半点立储的意思。
不过这话,徐章不好直说,而且徐章相信,孙侍郎心里肯定比他还要清楚。
毕竟平日里孙侍郎可是往蔡府跑的最勤的,而且孙侍郎又是蔡大相公最看重的学生,蔡大相公怕是早就握着他的手,语重心长的把这事儿交托到他的手上了。
辞别了孙侍郎,徐章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转道去了西城新郑门附近的积英巷。
徐章是刚刚从淮南回来,被官家亲口赏了半个月的时间休息,半个月后才去各衙门报道,盛紘就没那个幸运了,只能老老实实的去工部当值。
是以此时盛紘并不在府上。
盛紘如今只是工部员外郎,徐章是兵部的员外郎,更关键是身上还兼着通奉大夫,殿前步军都虞侯的差事,不论是实权还是荣宠,都在盛紘之上。
入了盛家,原本对徐章不冷不热的王大娘子也变得十分热情,对于徐章的到来,长柏也很高兴,下了学之后便急急忙忙的跑来相见。
不过说实在的,习惯了王大娘子不冷不热的模样,现在忽然变得这么热情,徐章还真有些不太习惯,总觉得不太真实。
徐章对王大娘子依旧一如往常,把她当做长辈来恭敬,半点礼数都没落下,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忽然的飞黄腾达而生出骄纵傲慢之心,对王大娘子表现出怠慢之意,以前该是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
看着徐章,王大娘子是越瞧越满意,可心底里也满是后悔,为什么当初盛紘说要把徐章招做女婿的时候,她硬是不同意把如兰许给徐章。
当初王氏是想着日后等如兰长大之后,定能许一个如袁文绍一般的勋爵子弟,一辈子荣华富贵。
可现在再看,徐章才多大,弱冠都不到,竟然就已经爬到了和她夫君盛紘一样的位置。
甚至在荣宠之上,还犹有过之。
日后前途必定无量。
而且如今华兰在袁家屡屡被婆婆刁难,日子过得也并不好受,和王氏预想之中的幸福生活差距极大。
只要一想到这里,王大娘子就跟哑巴不甚吃了黄连似的,心里头乃至五脏六腑皆已苦的不行,又是心疼华兰,又是担心如兰。
可脸上却依旧要露着笑容,嘴里还得和徐章有说有笑,虚与委蛇。
不过王大娘子的演技着实堪忧,虽然极力掩饰,但眼底的不自然还是没能逃过徐章的眼睛。
徐章却没有点破深究的意思。
王大娘子这人,性子鲁直,没什么心思,就算是有,那也不是什么太坏心思。
长柏脸上的笑容就比王大娘子真挚多了,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先是和徐章对视而立,拱手见礼,随即便上前拍了拍徐章的手臂,一脸感慨的道:“谨言在淮南做的事情我都听父亲说了,果然,于经世务实之学上,吾不如谨言多矣!”
“此番若是换了我去淮南,休说是治理水患、梳理河道、重建河堤了,便只是安置灾民,也做不到谨言这般!”
说着长柏忽然眼睛一亮,兴致勃勃的道:“尤其是谨言提出的那个以工代赈之法,官家命人刊印在邸报之上,发往各地州府,流传天下。”
“以工代赈,一举多得,既能安置灾民,又能利用灾民们进行灾后的重建,父亲和庄学究看到谨言的以工代赈之法后,也连连称赞,直呼谨言青出于蓝,已经胜过他们多矣!”
长柏越说越兴奋,活脱脱成了个话痨,哪里还有半点以前沉稳老练,惜字如金的模样。
王大娘子看着如今长柏的模样,只觉得陌生无比,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像足了自家老爹的儿子吗?
怎么感觉跟变了个人似的?
莫不是被什么山精妖怪给附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