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茫然地坐在篝火前,这火是在几十根粗木搭建的木台之上,红彤彤的焰火比人还要高。一群皮肤雪白,鼻高眼深的回族美女正绕着篝火翩翩起舞,她们头顶戴着深红色的小帽,帽顶都插着一根雪白的羽毛。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她们的灵动的手指,柔软的腰肢与轻巧的舞步,还有那疾转时,如鲜花怒放一般盛开的裙摆。
朱厚照就坐在月池身旁,时不时用回语大声叫好,有时甚至还能与那些大胆的姑娘们对话一两句,一旁的回语通译鼓起勇气拍马屁:“皇爷真是天纵奇才,小的花了两年时间才勉强听得懂她们说话,可万岁只用了一会儿,就无师自通了!”
可朱厚照明显没有听他说话的兴致,他学梵语都只用了两三个月,就可以熟练地听说读写天竺的佛教典籍,现在只是说几句话而已,又有什么稀奇的。更何况,他手里的铁叉上还烤着鹿肉呢。鲜红的鹿肉在烈火上慢慢变熟,滚烫的油脂在铁叉上滴滴答答地落进火里。朱厚照还知道翻个面,最后再随手撒上了一把孜然就递给月池。
月池一惊,这才如梦初醒,她低头一瞥就看到了鹿肉上的几处焦黑:“……您还是自己吃吧。”
朱厚照第一次还没反应过来:“你同朕客气什么?”
月池诚恳地望着他:“臣真不是客气。”
朱厚照一愣,他的眉头一皱:“你是嫌它不好吃?”
一旁的通译是第一次进宫,连天颜都不敢怎么直视,哪里见过这等“不识抬举”之人,他只听月池答道:“您可以先尝尝啊。”
通译偷偷一看,皇爷居然真吃了一口,刚刚嚼了一两下,眉头就皱得更深了,他吓得魂不附体,还以为下一刻天王老子就要发怒。谁知朱厚照居然笑开,信誓旦旦道:“明明这么好吃!你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饶是心情郁郁的月池都被他逗笑了片刻:“是吗,那切一块给我好了。”
说着,她就拿起了小刀,朱厚照一惊,他忙侧身躲开:“刚刚给你吃,你不要,现在朕觉得不错,不舍得给你了。”
月池揶揄道:“那好吧,真是可惜呀,那您就自个儿享用完吧。”
这下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朱厚照咬牙在月池的灼灼目光下硬咽下去了好几口又腥又寡淡的鹿肉,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他瞥见了一旁的乐队,忽然福至心灵,扭头对月池道:“你还没听过朕奏乐吧,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
说着,他抬脚就向乐队里走去,一众乐师立刻起身跪倒在地上。乐声骤然停,舞女们也急急地转过身来,琥珀色的大眼睛中满是迷茫。朱厚照随意摆了摆手,正准备挑一样乐器,谁知触目所及都是筚篥、唢呐、手鼓、铜角、螺贝等回族的乐器,唯一一个眼熟一点的就是琵琶。他只觉心头一哽,这要怎么弹,可就这么回去未免太丢脸了。他下意识回头去看月池,只见她坐在火堆边正望着这里,温暖的火光融进了她的眼波中,就像盛满绮霞的澄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