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御史忙招了招手,几个挑夫气喘吁吁地将大棺抬上来。众人一见,果然是纹理皆美,其上还绘着松鹤鹿等图样,俱是栩栩如生。刘瑾轻轻敲了敲板子,声音清脆动听,如鸣钟击缶一般。他问道:“这板子有些年头了吧。”
周御史道:“回督主话,这板子是家父早年寻得,一直藏于家中,本想用于他老人家百年之后。但如今李御史仙逝,李御史高风亮节,待我等属官皆如亲族一般。我等无用,只能为他料理好身后之事……”
说着说着,他竟然哭出声来,刘瑾嘴角抽了抽:“这么说,你是打算将你自己亲爹的棺材,送给李御史用了?”
周御史恳切点头:“李御史本来就是我等的再生父母啊。”
他的同僚见他占了先,心中忿忿不平,忙也挤上来表忠心。
“李御史阳煦山立,志洁行芳,对我等是言传身教,虽无师生之名,却有师生之实啊。”
“晚生跟随李御史做事,御史年纪虽轻,行事却老成持重,德才兼备,晚生对其的敬重,与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一般无二呀。这是下官多年的积蓄,愿为李御史的丧仪尽绵薄之力!”
一个人认了爹,愿意掏钱来为“亲爹”办丧事,其他人当然也不能落后,只能咬牙都认了爹,掏出银两来,希望能送“圣人”一样的李御史早登极乐。刘瑾看着这一场闹剧,突然回过神来,他们其实一直都想送李越往生,只不过送的方式,前后截然不同罢了。
都御史刘达经此一遭,仿佛老了十岁,脸上沟壑深刻,他颤着声音道:“是否还得办一些法事?”
此言一出,立马就有人附和,有的人说要请一百零八位高僧来念经超度,有的人说要做七七四十九的水陆法会,还有人说要为李御史建庙立碑,以供后人瞻仰。更有甚者,有人主动提出,李御史没有子嗣,他自己的儿子聪明伶俐,乖巧可人,愿意过继给李御史,好给他披麻戴孝。
刘瑾回头看了一眼李越的牌位,突然笑出了声。一时四座皆静,大家都傻傻地盯着他。刘瑾乐不可支道:“好一群孝顺的乖儿啊。你们要早有这份孝心,你们的亲爹何至于被围困一个多时辰,至今尸骨无存呀。”
一众人闻言面如死灰,刘达颤颤巍巍道:“刘太监,你、这话不可胡言,别忘了,你也在场!”
刘瑾一面摆手,一面道:“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再议再议。依我看,什么念经超度,水陆法会都不必办了。”
有人脱口而出:“这怎么成……”
刘瑾冷笑一声:“怎么不成。你以为李越在乎这些吗?就把这银钱分给战死之人的亲属。也不算大家伙都烂了心。”
刘达面色一白,他道:“可是,是不是太多了……”
刘瑾粗粗点了点数目:“是多了些。这样吧,李御史素是怜香惜玉之人,剩下的就分给贫苦人家的女孩,权做嫁妆,也免得她们没钱嫁不出去,熬成了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