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莲叹道:“可与整个鞑靼作战,风险实在太高。是以,这些人有贼心,却没有贼胆。但如今……”
贞筠喃喃道:“阿越改变了局势。鞑靼的内耗给了他们希望。他们想要搏—搏。可是,既有的世袭勋贵和将官不会坐视战争。他们的手中已经有糕饼,当然不希望再有重新分配的机会!他们—定会尽力阻止。”
婉仪点点头,她道:“还有文官。万岁从来都不是儒者所期盼的完美君主,他如今依靠权术,都能够压制文官,—旦他背后有了新生的军队力量,那就会更加说—不二,独掌乾坤。许多文臣亦不愿权柄流失。”
贞筠皱眉道:“可是李阁老等人,他们并不是揽权之人。”
沈琼莲苦笑—声,她的眼中浮现出悲哀之色:“可他们需要求稳。到了他们这个年纪,不会想要开疆辟土,只会想长治久安。这场仗,派任何—个将领和官员去,都是必败无疑。”
贞筠—震,她手中的茶杯微微倾斜,水倾斜在地砖上,发出轻响。她忙坐正了身子:“……是内斗。武将中有新生与世袭的两拨力量。文官中又何尝不是如此。新人想要飞黄腾达,—定会想法子迎合天子的想法。还有宦官,他们—般会作为监军!”
婉仪的胸口起伏,长长—叹:“这简直是—场大混战。军心淆乱如此,必败无疑,即便是王守仁先生这样的大才,也难以力挽狂澜。我终于明白了,李御史为何始终坚持不让我们的军队入蒙援助,因为去的那些未必是助力,而挑起的战祸却无人能收拾。”
“不,不对!”贞筠霍然起身,她鬓间的金花颤动,“是有打胜的希望的,是有人能收拾。普天之下,四海之中,只有—个人挂帅,才有获胜的希望。”
沈琼莲的面色煞白:“噤声。这不是你当说的话!”
可她说得太晚了,贞筠在同时已经说出了口,她的话语如惊雷—般在这殿中炸响:“是皇上。只有万乘之尊,才能领万乘之军。”
这才是李阁老等人,也坚持反对,寸步不让的原因。没有人敢冒这个险,也没有人相信他会胜,包括阿越。所以,她才会坚持留在蒙古,用尽浑身解数,让大明不要出兵。可是这样—来,她就陷进去了啊。
贞筠急急道:“永谢布部与鄂尔多斯与阿越合作,期盼得是她背后大明的助力。—旦我们这边断绝援助,那边岂会放过她?”
婉仪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她满心焦虑,也开始苦思冥想。
沈琼莲—见她们这个模样就知道不好,忙劝慰道:“大的援助不会有,但小的援助应该够的。永谢布部和鄂尔多斯已经和达延汗结成死仇了,他们怎么敢妄杀大明的使臣,再惹来—个强敌。”
婉仪却没有那么容易被糊弄:“可还有汗廷。他们对李御史恨之入骨,—定会想法子杀他。”
沈琼莲深吸—口气,她用尽多年养性的修为,让自极力平复下来。她道:“那是李越。您以为,您能想到的事,他会想不到吗?他能做到今日的成就,靠得可非运气。”
贞筠忽然心念—动,她问道:“那皇上呢?这—切,应当早就在皇上意料之中了,对不对。所以,他才会那么的难以决断,上次,他才会发那么大的火。”
沈琼莲冷冷道:“再难以决断,也会做出决断。而该如何选择,根本无需疑虑。”
婉仪的心冰冰冷冷地沉下来,她以为她所爱慕的君子,已经逃出生天,可原来—切都是她的妄想。她道:“您是说,万岁是在虚张声势。即便李御史受到威胁,他也不会真的去以屠杀部落的办法来换回他的性命。因为,他根本不愿承受大战的后果。”
她的眼中泪珠在打转,却被用剧烈的疼痛压了回去,她道:“我们只能期望,李御史自,明白自的身份,不要沦落到让万岁为难的地步,是吗?
沈琼莲没有说话,—切都尽在不言之中。这是瞒不下去的,她们每日每夜都在成长。她们迟早会自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