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推了推她:“叫你来,你还推阻四。这下长见识了吧。”
月池展颜一笑,道:“只是辛苦了花房的公公们。”
朱厚照只觉月色、花色、水色与秀色融为一体,他握拳清了清嗓子:“这算得了什么。”
月池垂眸,又开始膨胀了。刘瑾跟着道:“爷说得是,他们都是自幼苦学培植花木的手艺,又经过考察,才能有幸来照料这些花儿。”
月池眼中微光一闪而过:“考察?”
刘瑾闻言笑道:“这正是老奴想向皇爷禀报的,这外头的相公们要考,内宫的女官们也要考,咱们中官总不好落于人后。”
月池问道:“这么说,刘太监也想为中官的进阶之路,定一套规矩了?”
刘瑾笑道:“这要看皇爷的意思。”
朱厚照面上的笑意淡了下来,他不冷不热道:“中官品类众多,又各有长处,岂能以条框来拘束,再议吧。”
刘瑾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谁知道却得到了这样的答复。月池也讶异了一瞬,随即接到了刘太监的眼神示意。她略摇了摇头,就跟着朱厚照离开了,徒留刘公公僵在原地,气闷不已。
朱厚照摩挲着斗彩秋杯,其中的黄酒在月下流光。他将酒水一饮而尽,忽然没头没尾问道:“你难道不帮着说项说项?”
月池看着细碎的星光,漫不经心道:“有用吗?”
朱厚照调笑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呢?”
月池扑哧一声笑出来:“正因知道,才是我的本事。”
朱厚照问道:“怎么说?”
月池挑挑眉:“您愿意在那处愿意行遴选,是不想替人背锅,而在这里不肯行考察,是想人替您背锅。”
官僚集团榨取、截留了大量基层的财富,却顶着仁义的皮,将锅全部甩到了天家靡费之上。如今民不堪苦,君不堪俭,当然要想法子整顿。至于宦官,他们本来就是皇帝的黑手套,天子不便于诉诸于众的诉求,当由宦官来满足,也由宦官来背锅,要是连太监一个个都像萧敬似得,还不把人给憋死。这才是朱厚照采取截然不同手段的动机,也是阉患千年难歇的根本原因。
对于她的一针见血,他早已不会那么讶异,可心中却是一如既往的期待,夹杂着一丝丝的担忧。他既盼着有人看穿他,又怕有人能看穿他。他曾经以为永远不会遇见这么个人,直到碰见了她,搅得他如今是既想亲近,又怕亲近,既惆怅她不肯和他亲近,又畏惧她突然和他亲近。
他一时讷讷无言。月池问道:“怎么,被说中了,哑口无言了?”
朱厚照故作不屑道:“朕早就习惯了。朕只是在想些其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