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的眉心微动,轻描淡写道:“我是在想,中华地大物博,各地情况不同,如强行将制度压下去,未必合适,如多给地方自主权,又怕他们阳奉阴违。”
谢丕想了想道:“何不在考成上多用心。”
月池的眼前一亮:“这确是我所想。不过,还得等春闱。”
谢丕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他笑道:“是得等上一等。春闱过后,便是今非昔比了。”
北国的春天,拖曳着斑斓的裙摆,悄悄地来了。一场春闱终于拉开了序幕。
各地学子云集京师,他们拎着食盒,守在贡院前,经过搜身检验,依次进入考场。刚刚落座的学子,一拿到考卷,就迫不及待看了起来。第一场考经义犹可,仍是从《五经》、《四书》及其《传》、《注》中出题,甚至还称得上是比较四平八稳,没有什么偏题怪题。
第二场考的是论、判语和诏、诰、表,就开始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譬如有一道论题是这么写的“法乃公器,民为邦本。然有法不依、执法不严、违法不究之象,却屡禁不止,根由何在?”
第三场“经史时务策”,题就更奇葩了。“周唐外重内轻,秦魏外轻内重,各有得论”。“诸葛亮无申商之心而用其术,王安石用申商之实而讳其名论。”、“裴度奏宰相宜招延四方贤才与参谋请于私第见客论。”【1】
诸生皆面面相觑,这都是考什么鬼啊!不过,再抓耳挠腮也没用,这要是不好好答,便又要再等三年了。大家急了一阵,只得又开始绞尽脑汁写起来。
到了三场考罢之后,人人脸上都是一脸菜色,京中也议论纷纷。会试主考一般是两位。按理说,一个吏部侍郎加一个翰林学士的主考队伍,也不是没有。但因月池年纪太轻,各部商量之后,决定还是要挑一个老成持重者压一压场子。于是,今年的主考一个是少傅太子太傅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梁储,另一个就是吏部侍郎翰林学士李越。梁储之前也主持一次会试,那次可是正常的题目,这次奇葩的策论是出自谁手,不言而喻。
不少考生开始骂骂咧咧,虽然朝廷一直嚷嚷着是取士是要三场并重,但实际还是以经义为重。月池也是因着这个原因,最后只中了二甲传胪,毕竟论经义,她是真比不过那些自幼苦读之人。可李越如今这个作风,明显是要变了。而第二场、第三场的题目,本来就没有标准答案,这给判卷者也增加了很大的难度,到最后难保不是主考说了算。
不少给事中与御史已然摩拳擦掌,只待结果一出来,就准备弹劾了。而贡院之中,一众主考、同考也觉压力巨大。梁储与月池早已商量好了对策,仍是一名考官,随机改两份试卷打分,如分数差异过大,则一起来商榷。最后,再由两名主考来全部校对核查。
到了夜深人静时,这一老一少抬头看向对方,都觉彼此是脸色蜡黄,形容枯槁。月池惭愧道:“连累先生,陪我吃这种苦,学生实在无地自容。”
能做到六部长官、大学士的人,又岂是糊涂之人。早在朱厚照任李越为主考时,大家伙就敏锐嗅到了不对劲。诸如王琼等人,一早就开始称病,可梁储却毛遂自荐,是打定主意,要替她撑起来。这份恩义,不可谓不重。
梁储看着月池又何尝不感慨:“快去歇着,你自己的身子骨,难道不知道吗,还敢这么折腾。”
月池展颜一笑:“不妨事,不妨事。这卷要是没批好,只怕出了这个门,就没有身子了。”
梁储:“……”:,,.